“全全，你跟我说说话吧……”周生忱的声音有些委屈，想要碰碰她的脸，可手指刚触到她的脸颊，换回的是那双满含恨意的目光，他艰难扯出一抹笑，“你就真的不肯看看孩子吗？”
病房里的气压直降到零度。
一直冷到他心里去。
“好吧，文叔跟斐言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娜娜，你不能因为他们跟你亲，你就偏帮他们，文叔害了那么多条人命，那些人也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他们应该得到法律的惩治。救生艇我没做手脚，我知道你不信我，我可以发誓。”
全荔娜终于缓缓偏过头，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突然嗤笑了声，“周生忱，你说我爸跟阿言是罪有应得，那么你呢？你这种人为什么还活着？是因为不够坏，还是坏的不明显？你是我偏帮他们，你不是一样吗？得罪你的人，哪一个好有下场呢？”
周生忱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一动不动，深邃如海洋的目光也静静注视着她。
薄唇紧紧抿着，紧绷而压抑的情绪一触即发。
“你看，我说什么都没用的，你不肯放过，却要跟我说是爱，我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爱情，让对方难受而不是快乐。阿言说爱我，他能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我，那么你呢，愿不愿意为我去死？”
她像是一只吸人精血的妖精，媚眼横生的，嘴角的讥诮不加掩饰，她看不起这个男人，也看不上他口口声声说的爱。
周生忱紧抿着嘴唇，无声地忍耐下来，连表情都未变。
“你看，我就说了吧，所以，不要跟我谈深情，也不要再提那两个孽子了，听了怪难受的。”
她不惜以最恶劣的想法去猜忌他的用心，甚至不惜以最恶毒最刻薄的模样面对那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全荔娜觉得自己这是疯了，她满心的怨气恨意无处发泄，最后全都撒在那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孩子是无辜的，周生忱这么做是道义的，那他们呢？就活该去死，她就活该一遍遍承受着烧心烧肺的煎熬吗？
周生忱立刻就跪下了，直挺挺得跪下干脆利落，全荔娜冷眼旁观着，如果这一跪就能让一切重新回来，她也愿意给周生忱跪下磕头，可惜，做戏罢了。
“我不能为你去死，我要陪你好好活着，如果当时我遇到同样的情形，我也希望活下来的人是你，可现在不一样，”他声音有些哽咽，可表情依旧不变，继续说，“你对Ryan都能那么关心，对齐轩都能周到地安排，那是你的孩子，你怀孕的时候也是满心希冀的，你就真的忍心不看他们一眼吗？”
全荔娜死死地咬着唇，没有回答。
“我能让你见文叔一面，等你出院后，你现在，真的不要见见孩子吗？”
“周生忱，你非要把我往死里逼吗？”
她总算明白当初郝清雯的无奈了，带着两个孩子，一手的烂牌。是啊，她都毫无血缘关系的Ryan都能做到那个份上，却对自己的孩子狠心到这个程度，谁让他们是周生忱的儿子呢?
过了会儿，她依然紧紧闭着眼。
周生忱总算放弃了，起来的时候身形有些不稳，门合上的那一刹那，他还是不死心地看了眼床上宛如一尊雕塑的全荔娜，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关上门后，床上的人依然没睁开眼，可一张脸全都湿了。
周生忱在病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心想他果然是罪孽深重，老天才要这样的惩罚他。
心爱的妻子跟他反目成仇，连带的两个都被不喜欢，他的孩子，最终却要走跟他一样的路，被母亲不喜，不闻不问。
允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看了一地的口香糖包装纸，叹了口气，“总会好起来的，就这几天，娜娜心地很软。”
“阿惗，我觉得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他两个晚上没睡，熬心熬力的，前途没有光，一路荆棘碎石子，他这辈子不是没有过绝望的时候，可都没像现在这样难受，一颗心就像反复揉捏拼补，碎的不成样子。
“会好起来的。”他重复来重复去也只能这么安慰他，心里却明白，依着全荔娜那个性子，真的好起来的，恐怕得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她今年才二十一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背负着仇恨跟恩情，活得比谁都累。
之后全荔娜的午餐晚餐都是允在送的，她难得露出几分笑意，至少不像面对周生忱时候冷嘲热讽，就像浑身竖了倒刺，别人一碰就痛。
晚上的时候，全荔娜本来已经睡着了，却感觉床上躺了个人，她的睡意被他一碰就是消失的荡然无存，睁开眼，沉默地转过头，黑暗中，两人只能看见对方的轮廓却瞧不清彼此的表情。
“周生忱，咱们非到这个份上吗？”她冷冷一下，说着就掀开被子，“床让给你，我睡地上。”
她竟然如此不顾惜，刚剖腹产就要睡地上！
她就这么厌恶自己，他们结婚了近两年了，多少个日夜同床共枕，就那么难以忍受吗？
“你别动……”周生忱慌忙去拉她的手，却被全荔娜用力排开，黑暗中她嘶了声，似乎牵扯到了伤口。
周生忱直接开了灯，见她依然坐在床边，愤恨地盯着自己，无力地叹了口气，“你睡床上，我去睡沙发，晚上你有事情叫我。”
全荔娜对他始终没有太多情绪，除了恨意还是恨意，她收回视线，很小心地躺了回去，“下一次，我就睡地上。”
她似乎抓住了周生忱的命脉，折腾她自己比对周生忱冷言冷语还要令他难受，只有看他难受了，全荔娜才会觉得稍微痛快。
这大概是种病态，她就是个疯子，全荔娜不得不承认。
“全全，你伤口有没有……我看一下好不好？”周生忱抿了抿唇，他今年三十三了，头一次做父亲，无论对孩子还是对她，都是小心翼翼的，温柔到不能再温柔，可惜全荔娜根本就不领情，“不必。”
好像跟他多说一个字都难受一样。
周生忱真的把姿态摆的不能再低了，“全全，如果是伤口裂开了，一定要叫医生的，你不雅任性好不好？”
“周生忱，你不睡我还要睡的，”她扯了扯嘴角，“怎么，现在觉得心疼了？当时在床上不是觉得很爽吗？我多傻那个时候，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的死活都跟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