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你在害怕。”周生忱笃定地开口。
全荔娜扯了扯嘴角，懒得搭理他。
“有了孩子，就意味着有了羁绊，甚至是责任，你再恨我，口口声声说不想看到宝宝，可你心里却比谁都担心，还从允在那儿旁敲侧击，想要知道孩子是否健康。全全，你没你自己想象的那样心狠。”
全荔娜咬了咬唇，赌气地躺了回去。
周生忱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走到床边将台灯关了，一声不吭的朝沙发走去，皎洁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如果全荔娜此时转过头，或许会看到他萧条的背影微微发抖，似乎有些难过，又有些可怜。
外界的揣测跟算计，都不及她一句冷漠的言语中伤。她对他的影响，无疑是致命的。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全荔娜的身体渐渐恢复过来，虽然还在坐月子，但是可以出院了。她似乎就跟周生忱杠上了，孩子出生到现在，当真一眼都没瞧过，哪怕周生忱将两个宝宝的婴儿床搬到同一件病房。
她只要稍微起来一下，走两步就能看到。
可她并没有。
周生忱刚开始还会乐此不疲地跟她说孩子有多么多么地可爱，现在白白净净多么像她，可一而再再而三得不到回应后，他也沉默了，只是站在婴儿床旁边逗孩子的时候，会时不时觎她一眼。
贺齐豫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他也从允在嘴里知道点关于全荔娜的事情，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可难免有些心疼。她在折磨周生忱，狠心对待孩子的时候，何尝不是折磨自己？
斐言再也回不来了，如果他还好好活着，全荔娜或许看在孩子的份上，时间久了也就接受周生忱了。可惜斐言死了，死得还是那么壮烈决绝，让她一辈子都不肯放过自己。
“你妈说想见你一面。”
全荔娜这才发现贺齐豫变化也挺大的，就连提起郝清雯都能平平静静的，让她惊讶了片刻，可细细一想，她也就释然了。无论是贺明还是郝清雯下场都不好，贺齐豫大仇得报，这辈子又吃穿不愁了，可不是平静淡然嘛？
“她有说什么事？”
贺齐豫看了眼周生忱，挑了挑眉，“大概是关心你吧。”
这话两人都是一笑置之。
“行吗？我见见我妈。”她转头望着周生忱，语气满是嘲弄，这段时间周生忱管着她就跟看管犯人似的，明明能出院了，可他说不准，她就连病房都出不去。
整天跟那两个讨债鬼待在同一个房间，他们哭了，饿了，拉了，她都知道，简直烦不胜烦。
周生忱脸色有些难看，他最近也被全荔娜气出个内伤，却忍着没发作，“需要我出去吗？”
“呦，我怎么敢赶你出去呢？”
周生忱深深吸了口气，继续给两个孩子喂充好的奶粉，因为全荔娜不配合，她甚至不肯给两个孩子喂奶，所以两个孩子到现在都是吃奶粉的。
全荔娜收回视线，淡淡地看着贺齐豫，“多谢了。”
这声多谢自然不是谢他把郝清雯带过来，而是在她这辈子最不愿意回忆起的那段时光里的诸多照拂。
贺齐豫也明白，他点点头，心底却有些失落，这样满身倒刺的全荔娜，还不如一开始没有恢复精明的小荔枝可爱。
等他出去后，全荔娜直接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坐月子对她来说就跟坐牢一样，以前当佣兵的时候，她受了重伤也没躺这么长时间，随意在房间溜达了两圈，病房就开了，再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全荔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娜娜？”
“是我，您坐。”她用下巴点了点一边的沙发，继续伸腰踢腿的。
郝清雯嘴巴动了动，还是忍不住道，“娜娜，你现在还在坐月子呢，又是剖腹产的，你想运动至少也得等出月子吧……”
“放心，死不了。”她终于停了下来，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您找我有事？”
“嗯，”郝清雯先把保温盒放下，“你先喝点汤吧，我煲的，都说坐月子喝鸽子汤好……”
“您有话直说吧。”
汤汤水水她每天喝的不少，而且一看郝清雯就不是过来送汤的样子。
郝清雯偷偷地觎了眼周生忱，她自以为做的很隐蔽，可根本就瞒不住全荔娜眼睛，无声地勾了勾唇角，然后看到郝清雯拿出两张照片，“去、娜娜，其实，其实你不是我的女儿。”
全荔娜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反而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周生忱一眼，明明是对郝清雯说话的，却好像在跟他说一样，“所以呢？文叔不是我爸，我没必要替他报仇雪恨，对不对？”
郝清雯面色白了白，她似乎没想到全荔娜是这么个反应，她甚至还担心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看样子，她似乎没相信？
周生忱放下空奶瓶，抬头回视她的打量，“不是我。“
全荔娜回以一声冷笑，显然不相信。
“娜娜，妈妈没有骗你，其实，文叔他根本没有生育能力……”
“周生忱给了你多少钱？我爸他被判死刑，在这世上没多少日子了，您要钱您跟我说，他给我留了不少钱，还有阿言的，您真的没必要这样，太叫人寒心了。”
“不是的娜娜，”郝清雯显然慌了，她听说女儿自从清醒过来后就不理女婿，甚至连两个孩子都不搭理……可周生忱是什么人呀，看他对付那些人的手段，都叫人不寒而栗，现在他愿意宠着女儿，可情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消耗，万一哪天周生忱真的烦了全荔娜，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娜娜，你看看这张照片，你跟你妈妈很像，当年……”她把对周生忱说的话又讲了一遍，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她的表情，可全荔娜只是在看到照片时愣怔了下，随后都是劳神在在的。
“我看到文叔的时候，他像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说他是我爸爸，我当然不相信，然后我们做了DNA检验，”她慢慢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听到旁边孩子的啼哭声，动作顿了顿，又神色如常地继续说，“或许，您不是我母亲，可文叔应该是我父亲。”
她不相信，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会早早给她铺好后路，他跟阿言大概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前几天有个律师找到她，给了她一大笔遗产。
是全荔娜十辈子都用不完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