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齐带程馥甄和苏以辰到流光俱乐部的办公室，亲自关上了门，一个仆从都没留。
“馥甄姐，出什么事了？”
秦齐狐疑地问，以他对苏以辰的了解，这家伙若不是三叔有重要的事，不会上百乐门来的。
他记得三哥走之前说过苏家的情况，这个时候，苏以辰和程馥甄应该在工厂里忙才对呀！
程馥甄不做声，即便要借钱的不是她本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登三宝殿就来借钱，她还是开不了口。
她轻轻推了苏以辰一下，让他开口。
“秦齐，能否借我三万大洋？我只能给你写欠条，我手上没什么值钱的抵押物。”苏以辰低声说。
秦齐颇为意外，他之前就问过三哥需不需要他支援，三哥都拒绝了。没想到三哥一出声，苏以辰就找上门了。
可苏以辰这厮不像是会轻易借钱的人呀！苏家出什么事了？
秦齐狐疑地看向程馥甄，问道，“借这么多钱作甚？”
苏以辰想了半晌，才说出两个字来，“急用。”
程馥甄特别无语，都不知道苏以辰是怎么开口跟亨泰银行借那五万大洋的。就“急用”俩字就想借到三万大洋，这钱也太好借了吧？
秦齐笑了起来，也懒得问苏以辰，而是问程馥甄，“馥甄姐，你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急用三万大洋，有多急？”
就苏以辰这态度，估计他也不会把小芝的事如实以告了。程馥甄吐了口浊气，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秦齐越听越气愤“这明显是圈套啊，苏以辰，你……你……你脑袋有坑呀！你就不知道沈司安背后就是石田社撑着，他们沈家若不是搭上石田社，沈氏百货当初能在上海城里立住脚？”
秦齐突然特别心疼苏彧掏出去的那四万大洋，他气地拍桌子，怒骂道，“花五万大洋赎一个姑娘，苏以辰，你你大爷的！你比我爹还豪气啊！真该让这件事见报了，让大家都见识见识苏家三少爷出手多阔绰！”
苏以辰始终低着头，特别安静。
他这副模样，让秦齐看得更加窝火。秦齐来来回回踱了几步，突然停下来狠狠拍了桌子，“不借！你活该！”
程馥甄原本还想秦齐多骂苏以辰几句，最好能把苏以辰给骂醒了，可一听秦齐这话，她就急了。
她猛地抬头朝秦齐看去，急急说，“秦齐，这事要真见报，苏家的生意就真完了，你就当看在三爷面上吧！”
秦齐嗤之以鼻，“苏家这生意本来就是赔本了，三哥平白无故陪了四万大洋，够了！”
程馥甄知道秦齐在赌气，在替苏彧抱不平，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劝。
突然，苏以辰站了起来。
程馥甄和秦齐都被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走。
秦齐意识到自己话说得过了，正想找台阶下，谁知的，苏以辰却淡淡说，“秦齐，苏家这盘生意若交给我三叔，一定不会赔钱。今天这三万大洋，你就当借给苏记胭脂的。以后，苏记胭脂一定会加倍偿还。还有，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拿苏记工厂的地契作抵押。”
乖乖……
秦齐不可思议地看着苏以辰，心想，这家伙难不成是不想继承家业了，想把所有家业都给苏彧？
要不，他这话还有其他意思吗？
程馥甄满腹复杂，既意外，却又觉得苏以辰会说出这种话来也是情理之中。他本就不适合商场，本就是被逼着继承这一切的。
以他的性子，以他对苏彧的依赖，把苏记胭脂让给苏彧，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齐愣着，苏以辰淡淡说，“你等着，我回去找我奶奶拿地契。”
苏以辰说完真就大步往门外走去，看得秦齐和程馥甄都惊住了，这小子来真的呀！
程馥甄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苏以辰有些不对劲，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眼看苏以辰就要出去了，秦齐连忙出声，“不必了，这钱当我借三哥的！跟你们都没关系！”
苏以辰还是继续往前走，秦齐箭步跑过去拦下，“就这么说定了，我急着出门办事，待会让人送过去。”
“我会把地契给你的。”苏以辰淡淡说。
秦齐恼火起来，“你省省吧，这件事要让你老太太知道了，指不定她能让你气死！我说了，这钱我是借给三哥的，跟你们没关系！我告诉你，你要真把地契拿来，我就不借！”
秦齐说完，先苏以辰出门，大步离开，生怕苏以辰再更他争执。
苏以辰站了一会儿，回头看向程馥甄，淡淡说，“我们不应该来，三叔若想跟秦齐借钱，不必等到现在。”
程馥甄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有什么办法？
“三少爷知道便好，三少爷收收心，把生意盘活起来，比什么都强。三爷不会计较这么多。”
程馥甄起身来，从苏以辰身旁走过，径自下楼。苏以辰静默地跟在后面。
程馥甄还未到楼下，就看到程培坤抱着一盆白山茶从赌场里出来，那山茶花有几个花骨朵，正含苞欲放。
程培坤并没有看到看他们，哼着小曲儿要出门。程馥甄心下狐疑，这家伙自小就对花花草草没兴致，他抱那盆花做什么？难不成是送人？
程馥甄原本想叫住程培坤，可转念一想还是作罢了。若被程培坤撞见她和苏以辰在这儿，估计他又会缠过来了。
她现在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应对程培坤，就只想赶紧回去，睡上一觉。她都接连两天没合眼了。
苏以辰这事算是暂时摆平了，可原料钱被挪用了。如果没有新的原料，苏家这盘生意就会像一潭死水，怎么搅都搅不出活路。
程馥甄想她先回去睡一觉再好好想一想跟苏婉绾、花音音还有工人们怎么解释吧。要知道，他们可都等着她买新原料回去呀！
程馥甄和苏以辰两人一路无话，程馥甄同二夫人说明了情况之后，实在是累的撑不下去便回去休息。
她都才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二夫人的质问声。
“你说，你喜欢那个小芝什么了？”
“馥甄这么好的姑娘你丢在家里不管，那个小芝能比馥甄好吗？”
“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回头你给我向馥甄道歉去，否则我……”
程馥甄嘴角泛起一抹自嘲，她也不过是个骗子，能比小芝好多少呢？
她没有驻足，很快就离开了。
程馥甄回老太太那儿去，巧合老太太和李妈、双姐去探望丁姨娘，程馥甄直接回屋去，睡了一下午。
她原本以为秦齐下午就会派人把三万大洋送过来了，谁知道天都黑了，却迟迟没见秦齐派人过来。
苏以辰往流光俱乐部打了三个电话，两个没人接，还有一个是秦齐的仆人接的，只说秦齐上午出门就没回来过了。
“秦齐不会出事了吧？”
程馥甄有些不安，她连忙往赌场打电话找程培坤。可程培坤对秦齐的去向也一无所知。
“他，他不会忘了这事吧？”二夫人坐立不安。
“不，这么重要的事他一定不会忘。一定是出事了。”程馥甄对秦齐还是了解的，那家伙看似吊儿郎当的，可办事还是非常靠谱的。苏彧的事，他一定放心上的。
“那他能出什么事？”二夫人又问。
这话提醒了程馥甄，秦齐是秦家的少爷，秦爷唯一的儿子，放眼在上海城里谁敢跟秦爷对着干？谁敢动秦齐？莫非是……
这个时候，苏以辰也开了口，“他会不会在家里？”
“那赶紧往秦家打电话。”二夫人急急说。
程馥甄迟迟没动，苏以辰打来电话，“我来打。”
电话很快就接通，接电话的是仆人，只说秦齐不在就挂了电话。
程馥甄眉头紧锁，越发觉得不对劲。秦齐被他父亲软禁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据他了解，秦爷对秦齐的管教尤其严格，有些时候秦齐一句话说错了，就要被关禁闭。
可是，就算秦齐又惹恼他父亲，被软禁了，也不至于把答应他们的事给忘了呀！
“一定是出事了。”苏以辰也察觉到不对劲。
“楚楚……”程馥甄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起身往外走，“只能找楚楚了！”
苏以辰连忙追上，“馥甄，等等，我同你一道去。”
“馥甄”二字就这样不经意喊了出来，苏以辰似乎都还没意识到自己改口了。
程馥甄回头看去，恍惚之间，只觉得一切又回到几个月前，苏以辰还是那个温柔干净的少年。
她很快就缓过神来，只淡淡道了一声，“好。”
程馥甄和苏以辰到复光医学院已经是夜里了，程馥甄将秦楚楚约到宿舍楼后面的凉亭里。秦楚楚也不知道程馥甄约她做什么，就把馥梦也带过来了。
“姐，你们怎么这么晚过来？”
程馥梦一边朝苏以辰笑了笑，又道，“姐夫，我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都成大忙人了。”
秦楚楚打趣地说，“馥甄姐，你们俩不会是约会路过这儿，顺道来看我们的吧？”
程馥甄的表情是凝重的，她拉着馥梦在身旁坐下，淡淡道，“楚楚，今天我们来是来求你帮忙的……”
程馥甄这话还未说完，苏以辰就打断了。
苏以辰说，“楚楚，不是馥甄来求你帮忙，是我来求你帮忙。”
秦楚楚狐疑起来，却还是笑着，“苏以辰，你想求我啥事呀？你还分这么清楚呀？你跟馥甄姐明年就要完婚了吧？你的事，不算馥甄姐的事吗？”
程馥梦坐在一旁，也跟着笑。
谁知道，苏以辰却依旧认真，“这件事是我的事，跟她真的没关系，她不过是带我过来的。事情是这样的……”
程馥甄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心下苦笑不已。
苏以辰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丢下那么大的烂摊子不管不顾的，现在，反倒要跟她分清楚了。
程馥甄如今也没心情却琢磨苏以辰的心思，她没开腔，听着苏以辰把事情交代清楚。
苏以辰倒也没说太多，就只说苏家现在缺银子，他又被人骗了一大笔。秦齐答应借钱，可人突然不见了。
苏以辰说完，秦楚楚就认真起来了，“不对呀，就算他被我爹爹软禁了，流光俱乐部里的人还该知道的！也有办法联系身上他的！”
秦楚楚越想越不安，“不成，我得回家一趟！馥甄姐，你们先回去，你们等我消息吧！”
程馥甄点了点头，秦楚楚离开后，程馥甄想先送馥梦回宿舍，馥梦却说，“姐，我同你们回去吧，明天正好没课。”
程馥梦心里头已是七上八下，上一回秦齐同他许下承诺后就再没来过了。她一直偷偷地盼着他来，可怎么就盼来这么个坏消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