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甄离开复光医学院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这时间对于复光医学院来说已是深夜，可对百乐门来说却才是小黄昏。
程馥甄路过百乐门，只见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她犹豫了下，还是让司机靠边停车，想进去瞧瞧程培坤，顺便问一问苏以辰的情况。
虽然她已经没让程培坤查苏以辰了，但是，她知道程培坤一定会时刻关注着。她这个哥哥，盯苏以辰就像盯钱一样。
让程馥甄意外的是，程培坤居然不在赌场里，告假出去了。
“程大哥出去很久了，估计也快回来了。程大小姐，要不，您到楼上坐会儿。”
赌场里的侍从都知道程馥甄的身份，对她十分客气。
“你们少东家在楼上吗？”程馥甄问道。
“少东家今天都没过来。”侍从如实回答。
人都不在呀。
程馥甄眼底略过一抹狡黠，寻了个理由打发了侍从，自己往二楼去。秦齐不在，苏彧也不可能会过来，这正是她找洛九少的好机会。、
上一回她和苏彧过来，从苏彧和秦齐的言语中多少听得出来他们对“小九”的怀疑，也不知道洛九少那厮如今怎么样了？
苏彧这阵子忙着收拾苏家的烂摊子，估计也没时间顾得上他吧。洛九少那厮没有觉察到苏彧的怀疑呢？
程馥甄一边琢磨，一边往楼上走，她暗想或许自己可以跟洛九少做一笔买卖，从洛九少嘴里逼问出她想知道的事来。然而，当程馥甄到了二楼才知道，洛九少已经离职一个半月了。
一个半月前，差不多是她最后一次来百乐门吧？
程馥甄认真询问了一番，可仆人们却都说不清楚洛九少是怎么离职的。
“你们少东家不是很喜欢他吗？怎么把人辞退了？”程馥甄问道。
“未必是我们少东家辞退。程大小姐，反正这事大家都也不清楚，要不是小九好几天没来，有人去问了少东家，大家都还以为他是请假。”仆人答道。
“那你们少东家怎么说的？”
“少东家就只说小九走了，其他的也没多说。”
“那他去哪了？他住在哪？”
仆人挠了挠脑袋，“这个小的还真不知道，小九是个孤儿，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百乐门里，他们对他其实也不了解。”
程馥甄没有再问下去，心下有些不安。
秦齐和苏彧既然怀疑上小九，那不可能会轻易放他走的。程馥甄倒是想试探试探秦齐，只可惜，秦齐不在。
程馥甄好不容易暂时不忙了，想见的人却一个都没见着。她着实郁闷，她等了足足一个小时都没等到程培坤，也就懒得再等了。
回到苏宅时，已经快子时了。程馥甄却在花园里撞见了她最不想见的人，二夫人！
二夫人独自一人坐在花园里的太阳伞下，一动不动，若不是雪初先发现了她，程馥甄都没注意到。
“伯母？”
程馥甄出声了，二夫人才缓缓转头看来，她愣了一下子，随即就清醒了，起身来，“馥甄，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程馥甄分明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闪过的那一丝丝慌张。程馥甄心想，二夫人应该也是不想见到她的吧。
“我去看馥梦所以回来晚了。伯母，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程馥甄有些犹豫，却还是回头朝二房那楼里看去，“以辰应该睡了吧？”
“睡了睡了，他原本想等你回来，问问那批货的情况。一直等不着你，他就先睡了。”
二夫人拉着程馥甄的手，无奈地说，“他最近同你一样，忙得脚不着地的。”
若是以前，不管多晚二夫人一定会拉程馥甄到屋里坐的，可是这一回，她连拉着程馥甄坐下都没有。反倒是程馥甄，拉着她坐下来。
第一批货算是顺利交出了，而接下来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才是苏家真正的难关。
且不说三爷那边还消息未卜，就算三爷顺利把那批原料追回来了，没弄明白“蝶花”是什么东西，第二批货也永远都别想交出来。
程馥甄知道二夫人心中有数，却还是把工厂接下来的一切安排都告知给她。这些，本该说给苏以辰听的。
二夫人倒是认真听着，记在心里，可嘴上却一直说，“馥甄，这些事你做主就好。伯母没拿你当外人，你也千万别把自己当外人。”
程馥甄笑着说，“伯母，我才不是跟您客气。是以辰太忙了，我怕他也没时间多琢磨。您在二爷身旁帮衬那么多年，见多识广，主意一定比我们多。”
程馥甄这么一解释，二夫人就放心多了。程馥甄话锋一转，就问及了丁姨娘的事。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说，“伯母，丁姨娘回来了吧？情况怎么样了？”
这家里头，除了江妈，二夫人从来都不跟任何人提及丁姨娘。她突然听程馥甄这么一说，心里头突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复杂。
她倒是有跟这位准儿媳妇说说心里话的冲动，只是，一想到自己亲生儿子那态度，她就心寒。
“还在医院躺着呢，估计没那么快出来。”二夫人冷笑了笑，“老太太宝贝得很。”
程馥甄还未想问，二夫人连忙问说，“对了，馥甄你今天怎么跑康恩医院去了？丁姨娘就住那儿，你不会是去探望她的吧？”
程馥甄连忙摇头，“馥梦的一个朋友住院了，她功课忙没法去探望，我就代她去了。正好就遇到花想容那老板娘。丁姨娘也住那家医院呀？早知道我就过去看看她了。”
程馥甄生怕二夫人怀疑，连忙又补充，“伯母，要不明儿个您同我一道过去探望？”
二夫人皮笑肉不笑，“行呀，我同你过去，老太太也放心。”
“伯母，上一次那事，老太太还生气呀？”程馥甄明知故问。
“能不生气吗？”
二夫人欲言又止，最后索性问了程馥甄一句，“馥甄，你信伯母吗？”
程馥甄眼底略过一抹复杂，认真说，“伯母，馥甄说句不得当的话。就算您有那心，也不至于笨到当众推丁姨娘呀。”
话到这里，二夫人并没有立马附和，只是看了程馥甄一眼。
老太太生气的当然不仅仅是她误推丁姨娘的事情，而苏婉缃那天说出来的话，让老太太和老夫人都想起了以前的事来，想起了大房那两位少爷。
确切的说，老太太如今不生她的气，而是和大夫人一样，怀疑她。
见二夫人不出声，程馥甄又试探了一句，“那丁姨娘没帮您解释吗？”一听这话，二夫人立马大声冷笑起来，“解释？她若有帮我解释的心，当初怀了身孕就不会故意瞒着我了！天知道她在背地里怎么跟老太太告状的！馥甄，这个丁姨娘……呵呵，远比柳姨娘要可恶！你终究是要嫁进来当家的人，伯母今儿个就同你明说了吧。”
二夫人压低了声音，说，“这个丁姨娘若生下男娃娃，那咱们日后的麻烦还会更多！如今老太太一颗心可全都向着她了！无论如何，咱都得想办法除掉她。”
除掉她？
怎么除？
程馥甄心头有些凉，她第一次见到二夫人狠毒的一面。若不是她今天在医院见到丁姨娘和双姐，或许，今天晚上她会在心里判了二夫人的死刑。
丁姨娘确实不是省油的灯，可二夫人也清白不到哪里去呀。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大房那两位少爷罹难，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一时间，程馥甄心里也没了头绪。
“伯母，老太太怕是一时气糊涂了，你也别太担心。老太太最宝贝的还不是以辰？”
程馥甄心下感慨，二夫人若不是心虚，她又担心什么？
还有一年多以辰就正式当家了，就算丁姨娘生了男娃娃，就算老太太护短丁姨娘，那也改变不了大局呀！二夫人怎么就不明白，如今最重要的并非这宅子里的勾心斗角，而是苏家濒临崩盘的生意呀！
程馥甄又同二夫人聊几句，便将人送回屋去了。半夜三更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里，扑倒在床榻上。
翌日，程馥甄依旧起了个大早，她趁着老太太还没下楼的时候，匆匆下楼去找李妈说话。
程馥甄把在医院遇到双姐和丁姨娘的事原原本本告知李妈，李妈好生意外。
“程大小姐，此事蹊跷了。双姐同老太太提过要去照料丁姨娘，老太太没答应。昨儿个，双姐明明是去买花的呀。”李妈低声说。
程馥甄倒抽了口凉气，同李妈面面相觑起来。撇开丁姨娘小产的事，内贼那事双姐是嫌疑最大的，双姐背后的主子，难不成就是丁姨娘？
程馥甄和李妈面面相觑了半晌都没出声，要知道，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太严重了。
“程大小姐，若真是咱们猜测的那样。那丁姨娘最早要陷害的就是您呀！”
李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要知道，双姐这会儿就在花园里，她们从厨房里的窗户就可以看到她。
程馥甄心惊胆战的，“这是害我不成，反倒栽赃了大夫人。”
李妈认真说，“程大小姐，您放心，双姐这臭丫头我会盯着的！”
程馥甄提醒道，“这些都是咱们的推测，没有十足的证据，别打草惊蛇了。听二夫人说，老太太最近都向着丁姨娘？”
“不是向着！”李妈特别无奈，“程大小姐，老太太心里头是向着大夫人的，您应该明白。大房那两位少爷一个夭折，一个失踪至今都不明不白的，老太太能不心疼？这丁姨娘有问题，依我看，二夫人也不干净！您待会见到老太太，千万别提这些事，您就当不知情。最近老太太一边被大夫人烦着，一边还琢磨着‘蝶花’，脾气特别不好！三爷走的时候也交代了，您毕竟还未嫁进来，家里头的您能别搀和就别搀和。”
李妈不说，程馥甄还真不知道苏彧有过这种交代。程馥甄笑了，“我同她老人家吃个早饭，说说工厂里的事就回去。工厂里的事还多着呢，我才没这闲功夫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