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梦从实验室出来，一路都跟一个男同学聊得有说有笑的。虽然她一而再婉拒，那男同学却还是执意要送她回宿舍。
“馥梦，来，我帮你拿书袋，你今天带了一堆书，一定很重吧。”
男同学说着就伸手拿程馥梦的书袋，程馥梦连忙避开，“不用了，不重，我可以自己拿。”
“我帮你吧，这儿到宿舍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不长，一会儿就到了，真的不用了。”
男同学执意要帮，程馥梦却着实不想接受，她很清楚这位同学的心思，她不想接受。
两人一番推拒，可谁知道男同学却突然硬抢了程馥梦的书袋，另一手抓住了程馥梦的手儿。
“馥梦，我其实……”
男同学的话还未说完，只听一旁突然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放开她！”
医学院禁止学生谈恋爱，男同学只当是被老师撞见了，急急放手。可谁知道一旁树林里走出来的并非医学院的老师，而是一个身穿西裤衬衣，发型时髦，气质尊贵的富家少爷。
秦齐！
程馥梦心惊，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家伙了。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她有种犹如隔世的感觉。似乎从过年在苏家见过一回到现在，都没遇见过了。她还记得非常清楚，那日他说要出去约会美丽的小姐。
好久不见，彼此却都没有惊喜。
程馥梦很快就避开了秦齐的视线，而秦齐并不见平素的嬉皮笑脸，他冷冷打量起程馥梦身旁那个男同学，视线定格在了他手上的书袋上。
彼此无言，男同学一头雾水，多少感觉到秦齐的敌意。他看了看秦齐又看了看程馥梦，问说，“馥梦，他是你朋友？”
“不是！”
说这话的不是程馥梦，而是秦齐。
程馥梦抬眼瞥了他一眼，心头更堵了，谁知的，秦齐一步一步走过来，那张俊美的脸像是笼罩着一层黑雾，特别吓人。
他这么凶，想干什么呀？
她和他之间不早就没什么关系了吗？不，确切地说来，她和他之间一直都没什么关系的！
程馥甄以为秦齐是朝她走过来的，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像以前那样后退，躲避，而是大胆地迎面朝他走过去。
她打算忽视他，从他身后走过。
其实不必姐姐的提醒，她都非常清楚有些人这辈子即便有缘相遇了，却也注定最终要擦身而过的。
很快，她就走到秦齐身旁了。两个世界一步的距离，可是，这一步却特别的沉重。她有这么一点点迟疑了，却不过须臾，毅然迈出脚步。
可是，几乎是同时，秦齐出声了，他说，“我不是她的朋友，我是他的男朋友。”
这话，是对那位男同学说的，或许，也是对程馥梦说的吧。
程馥梦戛然止步，猛地转头过去。
秦齐的侧脸特好看，比正面看还要俊很多，少了几分玩世不恭，多几分认真，孤冷。
他刚刚……说了什么？
程馥梦愣愣地看着，半晌都没缓过神来。相遇本就似梦，他这话分明就是梦里话呀！
秦齐继续大步往前走，朝那位男同学伸出手去。那位男同学被秦齐较真的表情吓着了，立马后退，戒备。
“你要干什么？”
“把她的东西还给我！”秦齐冷冷说。
男同学这才想起来程馥梦的书袋还在自己手上，他看了看程馥梦，有些狐疑。
他追求程馥梦两个月了，没听说过程馥梦交男朋友了，而且也从来没在学校里见过眼前这个家伙。
这到底怎么回事？
“馥梦，这是真的吗？”男同学大声问。
程馥梦这才缓过神来，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秦齐早就出手，一拳头将那男同学打翻在地上。
秦齐俯身而下，夺走程馥梦的书袋，冷冷警告，“再敢骚扰她，我秦齐保证让你马上滚出复光医学院！”
秦齐说完就回到程馥梦身旁，拉着她的手大步离开。
男同学则是目瞪口呆，喃喃自语，“秦齐……秦楚楚的哥哥？”
程馥梦被秦齐拉着一路大步走，明明都偏离了宿舍楼的方向，程馥梦却迟迟没有出声。
她任由他牵着，看着他，一直没做声。
多么想任性地就这样被这个男人牵着手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
只可惜，她自小就不是任性的孩子。
也不知道秦齐有木有发现自己走错路了，直到身处树林，周遭一片昏暗，秦齐才停了下来，意识到前面没路了。他没有放手，反倒越握越紧。
程馥梦的视线落在被握紧的手上，看了一会儿，终究是狠狠地甩开了。
她没有发脾气，而是笑了笑，说，“秦少爷，刚刚多谢你帮我解围。你要不这么骗他，他以后还得来烦着我。”
秦齐始料未及，他原以为这只小兔子会像上一回那样突然又变成一只小老虎冲他发飙的。
可是，她竟用一句话化解了彼此的尴尬，也让他再无话可说。
“多谢。”
程馥梦又道了一句，转身就要走。可是，秦齐却再一次拉住她的手。
春节之后，他真的收心了，刻意避开她。就连母亲让他过来给楚楚送东西，他都不来，就怕遇到她。
今夜，母亲同他提了婚事，他摔门而出，想都没想就跑到复光医学院来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撞见这只小兔子，更没想到她会被男同学缠住。
“小兔子，喜欢你的男同学，应该很多吧？”秦齐淡淡问道。
“这是我的私事。”程馥梦想挣扎，却撼动不了秦齐的手劲，她回头看去，不恼怒，而是异常的平静，问说，“秦少爷，你想做什么？”
秦齐迟迟没回答。
“秦少爷，如果没别的事，请你放手。”
程馥梦平静的态度，让秦齐莫名的不安，仿佛他一直喜欢的那只胆小的小白兔已经消失了，眼前的她是另一个人。
“秦少爷，你不会打算跟我这儿站一晚上吧？”程馥梦又问。即便这些日子她在学校里跟着老师做兼职，见识不少，成长也不少。可是，真正让她长大的，或许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吧。
她记得小时候姐姐跟她说过，当她面对喜欢而不得的东西可以不哭不闹，平静地放手时，她就长大了。
对于喜欢的人，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秦少爷。”
程馥梦淡淡笑了笑，正要继续往下说，秦齐却冷不丁将她拉入怀中，狠狠吻住她的唇。
待程馥梦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挣扎不得了。
秦齐像是很愤怒，甚至带着点令人害怕的戾气，他吻得激烈而霸道。可是，随着程馥梦渐渐放弃挣扎，他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吻，变得缠绵而深沉。
当两人都气喘吁吁停下来的时候，理智早就都崩塌了大半。秦齐靠在程馥梦肩头上，喃喃问说，“小兔子，你怎么变了？”
程馥梦特别沉默，一动不动的。
秦齐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很快就触到了一片冰凉，他急急捧起她的脸来，这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终于，程馥梦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哭出声来，“秦齐，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我已经把你忘了！”
“我……”秦齐一时语塞。
程馥梦猛地挣脱开他的双臂，转身就跑。秦齐箭步追上，不由分说又一次将她拥在怀里。
“程馥梦，那一回你听到我在电话里说的话，对不对！”
那一回，他往苏家给她打电话，误以为她不再电话边，他喃喃自语出真正的心思。他说他喜欢上她了，后来就听到她挂电话的声音。
她明明是听到的！
“是，我听到了。”程馥梦承认了，却又反问道，“秦齐，然后呢？你想娶我吗？”
这一句话问得秦齐无话可说。
“你想娶我当第几房姨太太呀？”程馥梦又问。
这话，让秦齐的双手都僵了。三哥很早就提醒过他的，程馥甄不也早就警告过他了吗？
他的婚事，他做不了主。母亲前一两个月就一直跟他提婚事，今天晚上说给了他准信，父亲已经物色好儿媳妇的人选，是个留洋回来的名门之后，等那位小姐年底回国，就上门提亲去。
程馥梦明明不敢期待什么，可是看到秦齐沉默着，她的心还是凉凉的。她看着秦齐，一字字认真说，“我不想再看到你了，真的。”
岂料，秦齐突然一把扯下自己佩戴了多年的玉坠，塞给程馥梦。
“小兔子，你拿着。”
秦齐认真而决绝，低声交代，“你记住，如果你愿意等我，就等我半年。半年后我带你走，我说到做到！”
程馥梦懵了。
秦齐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就跑，似乎害怕程馥梦拒绝。
半年，他手上几单烟草买卖也差不多能做完，三哥托他办的事情也应该能了结。他想，他一定能赶在父亲去提亲之前逃离上海的。
秦齐跑得老远老远，才回头看去，只见程馥梦已经转身往林子外走。他轻抚双唇，直到目送程馥梦离开树林后，他才离开。
程馥梦并没有马上回去宿舍，她在路边坐了好久好久，双手始终紧紧握着秦齐的那枚吊坠。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包括今夜的相遇，包括秦齐那一声“男朋友”，包括秦齐的吻，包括秦齐的许诺，她至今都还未缓过神来。
她该怎么办？
信，还是不信？
等，还是不等？
走，还是不走？
或许，那一枚被她紧紧握在手里的吊坠，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思。
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并非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敢不敢！
程馥梦回到宿舍的时候，程馥甄已经走了。
秦楚楚都快睡着了，躺床上懒洋洋地问，“馥梦，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馥甄姐刚走。”
程馥梦心头一咯噔，有些后怕。
“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秦楚楚急急坐起来，认真打量她，“谁欺负你了？”
“没，外头风大，进沙子了。我姐是不是等我很久了？”程馥梦连忙转移话题。
“等你一晚上了。不过她也没什么事，就是苏家工厂那边放假，她没事就过来看看你。”
秦楚楚实在太困了，她把程馥甄让她带的几句话传达后，又继续倒在床上睡觉了。程馥梦则傻坐着，跟丢了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