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甄同老太太一道吃早餐，果然只字不提丁姨娘的事情，老太太也一个字没说，反倒是认真询问了工厂不少情况，这也让程馥甄心里头安慰不少。
至少，这位苏家的老祖母还没有真正老糊涂，还知道孰轻孰重。
程馥甄唯一想不明白的是，老太太怎么就会忘记当年苏程两家婚约的真相了呢？
饭后老太太拉着程馥甄讨论“蝶花”，这一耽搁，程馥甄就只能留下来吃午饭了。
老太太也没有提及二爷，程馥甄心想，老太太和二夫人一样，对于二爷的生死已是心中有数了吧。不说不问，只是不愿意面对。
关于“蝶花”这味原料，程馥甄倒是想在老太太这里得到点线索，只可惜，老太太这边的进展也不大，基本看不到希望。
这样一番耽搁，程馥甄回到工厂已经是傍晚了。她前脚刚到办公室，李顺后脚就把花想容的老板娘给带过来了。
老板娘换上了苏家工厂特有的技师工装，梳了一条马尾辫，别了两根钗花，虽然少了几分风情，可韵味一点儿都没少。那美貌比起同年级的浓妆艳抹，华服加身的贵妇们，非但不逊色，反倒胜了三分气质。
程馥甄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老板娘，你真该早点出院。瞧这气色好多了。”
老板娘白了程馥甄一眼，问说，“我要干什么活儿？”
程馥甄不着急回答，她让李顺先出去，给老板娘倒了一杯茶，示意她坐下，这才问说，“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花音音也不跟程馥甄客气，大大咧咧坐下来，喝完茶才回答，“花音音，你叫我花姐就可以了。”
程馥甄爽快地答应了，“行，花姐。最近厂里就一个活儿，你先瞧瞧这几样原料，我再跟你细说。”
苏彧的原料还未到，原料也没弄清楚，所以，万老板订的第二批货只能耽搁着。
工厂里如今的原料正是第一批货剩下的，那也是工厂里仅存的原料了。程馥甄一直在琢磨着用什么办法，尽快将这些原料变现掉，毕竟苏家现在很缺钱。
这批原料能做的脂粉款式有限，而且都是老款式，并不怎么时兴。若还是做老款式，极有可能卖不到好价钱，反倒要赔上一笔工钱。可是，若不做老款式，原料有限，程馥甄又琢磨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花音音这大姐，跟苏家工厂其他技工可不一样，程馥甄暗自琢磨着这位大小姐的手艺，应该跟自己差不多的，或许，她会有新的想法。
花音音瞥了原料单一眼，想也不想就说出了十来款脂粉名字，可惜，这些款式程馥甄都想过了，早就否决了。
“不成，都是老款式。这批原料的价格不低，再加上工钱，若要真做出来，一定卖不到好价钱。”程馥甄认真说。
“你想做时兴的款式，只能添原料。”花音音哪知道苏家面临的困境，她只当程馥甄在考验她，“这么简单的事还用考虑？”
程馥甄自是不能告诉花音音实情的，她把原料清单丢给花音音，说道，“三少爷就只给这些原料，你要是能琢磨出新款式来，半年的工钱就足额发给你，给你五天的时间，你好好想想呗。”
“五天？”花音音一脸不可思议，“程馥甄，别说我，就是苏家那几位爷都未必能琢磨出来，你这是强人所难！”
程馥甄起身来，耸了耸肩，“大姐，发工钱不是我说的算，是三少爷说的算。你要搞清楚，这是一个机会，不是强人所难，你自己看着呗！”
程馥甄拍了拍花音音的肩膀，就大步走出去了。
苏婉绾和李顺正带着工人们做开工的各种准备，清理原料池，机器，备水等。
程馥甄独自一人在厂房里走着，心下颇为沉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交货了，苏彧何时才会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程馥甄又像以往那样，关在配方室里琢磨“蝶花”苏彧告诉她二爷死讯的第三天，就把苏家配方室里存储的所有秘密原料都交给她。
这些原料一共有三十七种，程馥甄拿着配方一样一样尝试，却都没有成功。换句话说，“蝶花”这一款原料并没有存储在秘密原料库里。要想琢磨出“蝶花”到底是什么东西，程馥甄仅有两个线索，一是欢蝶粉的配方，二就是仅有的欢蝶粉的成品。
五天之后，程馥甄毫无进展。她走出配方室，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就去办公室了。
花音音已经在办公室等了好久，见程馥甄进来，她就把原料单子往桌上一丢，说道，“要是能做出新款式来，呵呵，苏家绝对大赚！我要的不止是全额的工钱！”
一听这话，程馥甄立马惊喜了，“只要你让我看到成品，工钱方面好商量！”
谁知的，花音音却扑哧笑出声来，“程馥甄，你好歹也是鼎鼎大名的程家之后，你不会真以为就这几样原料就能玩出花样吧？你是跟我开玩笑呢，还是还没长大，天真着呀？”
虽然程馥甄给了花音音五天的时间，可实际上花音音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有了定论，要拿这些原料配出新方子，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程馥甄看着花音音，迟迟没说话。不得不说，花音音的话让她醍醐灌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钻牛角。她确实不应该再执着地对新配方抱有希望，或许，她应该换一种思路。
花音音哪里知道程馥甄此时心里头的波澜起伏？她往一旁坐下，径自倒水喝，并没跟程馥甄客气，问说，“行了，我既答应了你，自然说到做到会好好干活的。有什么活儿你尽管派下来，该我的工钱你得按时给。至于新方子，那得看老娘我心情。”
程馥甄还是沉默的，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说话。
花音音等了一会儿，见她在发呆就过去扯她的手，“丫头，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你要给我派什么活呀？”
“呐，你给个方子补充补充，要是能成品。”
程馥甄心里头惦记着别的事，只是想随手写了个配方打发花音音。
谁知的，一写出来就是欢蝶粉的方子。要知道，她这些日子来每天面对的就是这张配方，写起来真的很顺手。
这可是苏家不外泄的秘方呀！
幸好写到一半的时候，程馥甄缓过神来了，见花音音已经凑过来看，她也不好再涂改。她便故意少写了四样原料，其中一种就是“蝶花”。
扣去四样原料，欢蝶粉的配方就只有五味原料，加之程馥甄并没有写下原料的分量，如此一来这五种原料能补充的东西就多了，最后成品的款式也不少。
“最近没什么活，你先瞧瞧这方子吧，还是给你五天的时间。”
程馥甄留下这话就急急出门了，留花音音一脸狐疑地坐着。
程馥甄离开办公室就直接去仓库，她看着仓库里的几样原料，陷入了沉思。
这些原料必须尽快用掉，否则再过一个月就不值钱了。既然没法子生产出时兴高档的款式，只能继续做老产品。那么，她是不是该把重点放在怎么卖出老产品这个问题上呢？
乡下的销路倒是有的，而且应该不小。只是，把这些东西弄去乡下买，若是没找到下家，直接去买的话，那绝对耗时耗力。而且，店铺那班子人并不熟悉乡下的销路，让他们去搞指不定还得赔上各种费用。若是转手给中间商去卖，又会坏苏家的规矩。
除了销往海外，苏记胭脂是绝不允许二道贩子这种事的。
程馥甄看着看着，不自觉就蹲了下来，认真思考。许久，她才喃喃自语，“怎么把老产品高价卖给城里人？”
程馥甄想了半天，没想出法子来。她便给德叔打电话，让德叔跟店里几个伙计一起商量商量。程馥甄想他们做买卖的经验比自己丰富多了，或许能想出好办法来。只可惜，德叔和伙计们并没有想出好办法。
五天之后，花音音又找过来了，递给程馥甄一大叠配方，“呐，一共二十三种，都能成品。有十九款是大家都知道的旧款，剩下的都是我琢磨出来的新款，一款豆蔻，一款胭脂，两款妆粉。程大小姐，工钱怎么算，你自己看着办不。”
程馥甄知道花音音能给出不少，只是没想到她竟能给出二十三种，而且还有四款新品，要知道，这才五天的时间呀！
“老板娘，你真是深藏不露。”程馥甄感慨道。
花音音也不谦虚，开始跟程馥甄谈起条件来，“呐，你之前说，新款式得由我命名，奖金一个子都不能少！”
程馥甄眯眼而笑，“我当然说话算话，但是，这方子还得拿去给苏家那几位主事的瞧瞧，要不要做，得他们说的算。”
程馥甄是蛮喜欢其中一款脂粉的，只可惜，就算再喜欢，再看好，就目前原料存储的情况看，也是做不了的。
花音音悻悻的，嘀咕道，“大字号就是麻烦！”
程馥甄尴尬地笑了笑，花音音不理睬她转身就走了。程馥甄颇有负罪感，她想，若是换成一两年前，花音音这样的能人一定能在苏记胭脂大有作为的，只可惜了……
虽然几个方子暂时都用不上，程馥甄还是带去配方室里放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彧那迟迟没消息。而原料的价格一天天在降，账房里缺银子，仓库里高价买回来的原料却只能躺着。
这日，程馥甄终于是着急了，她思索了许久，最后往店铺里打了个电话。
“德叔，你让以辰来工厂一趟，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跟他商量！”
德叔不敢拒绝，立马就应下来，“程大小姐，着急吗？”
“就是仓库里那批原料的事，到底是要制成成品，还是干脆就放着了，以辰该拿个主意了！工人们都等着，若是不做了，我好让李顺做别的安排。事情不能总这么晾着吧！”程馥甄不悦说道。
程馥甄一生气，德叔立马就着急了，“是是，是该拿主意了。我这就去找三少爷去，程大小姐，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