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甄这么一说，老板娘立马就闭嘴了。她住在医院里这么多个月就跟坐牢似的，而且待的时间越久，要付的钱就越多。
她就盼着能听到“出院”这两个字了。
程馥甄真生气了，语气不善，“马上放开我！”
老板娘虽然高兴，但还不至于高兴过头，她非但没有松手，反倒将程馥甄抱得更紧了。
“程大小姐，我告诉你，你不要跟我耍什么滑头！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就不出去了！”
老板娘十分认真，程馥甄却翻了个白眼，“姐姐，没这么严重吧！你放开我，我可以帮你支付医疗费，但是，我有个条件，得跟你说清楚。”
其实，程馥甄也不是真的怕她，更不怕被诬陷。只是，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一旦老板娘真把人喊过来，必定会引来围观的，到时候丁姨娘和双姐就会知道她来医院了。
丁姨娘和双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她还得暗查呢。她隐隐有种感觉，觉得二爷这位低调得能令人忽视的丁姨娘，一点儿都不简单。
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老板娘一听有条件，就更加戒备了，“你先说说看，咱们谈妥了我再放了你。”
程馥甄认真说，“我可没钱帮你支付那么高的医疗费，但是，我可以说服苏家的当家人帮你付了这笔钱，但是，你得跟苏家签一份合约，到苏记胭脂当技师三年，只拿正常佣金的一半。”
程馥甄原本也是急中生智想出这个折中的办法，可是，说出来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出了个极好的主意。
以这老板娘的能耐，搞不好还能帮苏家研制出不少新配方呢，总之，亏不了苏家的。
“程大小姐，你这主意是真真的……好呀！”
老板娘冷笑起来，她怎么说也是名家之后，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沦落到去别的字号当技师的。
“你不妨考虑考虑。我知道你也是大家之后，只是，凭你一个人的能耐，除了卖脏货，你还能做什么？我见过你做的豆蔻和胭脂，都是上上品，只可惜，它们顶多只能被柳姨娘之辈用上，上不了大台面。”
程馥甄说到这里，老板娘分明变得安静了。程馥甄知道，自己已经说到这个女人心里头去了。
因为，这些话也是她心里一直以来的痛。
程馥甄继续说，“老板娘，如今时代变了。贵夫人们讨论的已经不是哪个字号的脂粉怎么样，而是总理夫人，督军夫人，百乐门的秦夫人用的是谁家脂粉，哪个款式。”
程馥甄笑了笑，又道，“如果你到苏记胭脂，做出新款式，我能保证你有命名权。老板娘，如果你真打算把自家的字号传承下去，至少你得在上海城的脂粉圈里先混个脸熟。我刚刚说的是三年，不是十年，更不是一辈子，你好好考虑清楚吧。”
老板娘沉默着，程馥甄其实颇为紧张，却还是故作淡定，面带微笑，耐心地等着，不再开口。
很快，老板娘就开了口，她问说，“苏记胭脂是什么时候论到你做主了？”
“苏记胭脂如今已是三少爷做主，我说的话，三少爷一定会听。”程馥甄笑着回答。
“我凭什么相信你？”老板娘又问。
程馥甄呵呵大笑起来，“姐姐，要不这样。我答应你无条件帮你付了医疗费，你也得先放了我呀，要不我现在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不是？”
老板娘先是愣，随即就将程馥甄甩开，“臭丫头，我且信你一回！”
程馥甄松了一口气，认真说，“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三少爷打电话，让人过来帮你办出院。”
程馥甄这一通电话，果真打到店里去，点名要找苏以辰。可接电话的却是德叔。
“程大小姐，三少爷约了客户，刚刚才走，真是不巧了。”
“这样呀，我这事比较着急，那可怎么办？”
“是工厂里的事吗？要不，您找二夫人谈，二夫人能做主。”
程馥甄也不着急挂电话，借着这机会试探，“以辰最近很忙呀。”
“可不是，虽然三爷说不管高连贵那事，可三少爷还是不放心，天天就往客户那跑。”
“多出去跑跑总不会是坏事。”
“程大小姐，您还是赶紧给二夫人电话吧，您那事别耽搁了。”
“好勒。”
程馥甄挂了电话，眼底一片阴影。她琢磨着，二夫人和德叔如此帮苏以辰隐瞒，怕是知道了些什么了吧。
虽然对苏以辰颇为失望，可是，程馥甄还是选择了继续沉默，装傻。
不装傻，到时候怎么悔得了婚呢？
程馥甄给二夫人打了电话，说明了花想容老板娘的情况，当然，她隐瞒了自己被挟持的事。
二夫人果然是会做人，什么都没多问就直说程馥甄做主就可以，末了还假意不清楚苏以辰和程馥甄的状况，关心了一番。
程馥甄是越来越不喜欢这位二夫人了。
当日，程馥甄就让德叔派人去把花想容老板娘给“捞”出来，签订了一份三年的合约，让老板娘过几天就到工厂去报道。
程馥甄一番折腾，到复光医学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程馥甄搬去工厂住之后就没让馥梦回苏家，而是让馥梦去工厂。可是，馥梦周六去做家教，就只有周日一天的时间，来回并不方便，去了一次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很不巧，程馥甄来的时候，馥梦还和导师那在做实验。程馥甄只能在宿舍里等着。秦楚楚原本要回家的，见程馥甄来了，她就不走了。
“馥甄姐，馥梦估计要很晚才回来，要不，我带你到学院里逛逛？”
秦楚楚一脸讨好，分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程馥甄累得很，懒懒依馥梦床上差点就合上眼了。她想趁机休息下，才懒得跟秦楚楚出去。她就回了两个字，“不了。”
秦楚楚噘着嘴凑过去，“馥甄姐，听馥梦说你最近忙得都住在苏家工厂了，一定特别累吧。我给你捶捶腿。”
秦楚楚还未动手，程馥甄就赶紧拦下，“秦大小姐，我可担当不起。”
“担得起担得起！”
秦楚楚一脸笑意，非得帮程馥甄捶，程馥甄也就随便她了。
秦楚楚捶了一会儿，又道，“馥甄姐，这学期我真的没再使唤馥梦了，我说话算话吧！”
程馥甄已经迷了眼，只应了一声，“嗯。”
“馥甄姐你不怪我了对吧。”秦楚楚又问。
程馥甄装作睡着了，不再回应。这小妮子绕来绕去的，也差不多要说重点了。她的重点除了苏彧，还会是谁。
程馥甄心下琢磨着，这小妮子估计是要问苏彧离开上海南下的事吧。难不成苏彧也没跟她联系过。
程馥甄原本都铁了心装睡，可是想着想着，就有些动摇。就这时候，秦楚楚可怜兮兮地问了一句，“馥甄姐，三爷有没有往工厂里打过电话呀？他都不给我打电话。他要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还是我老哥后来跟我说的。”
这下，程馥甄就沉不住气了。
苏彧打过两个，一个还是她接的，而且没说话就给挂了。
程馥甄回答说，“打了一个。”
秦楚楚见程馥甄睁眼，遂是大喜，接连一大串问题砸过来，“馥甄姐，那他现在在哪里呀？南边那么乱他去南边做什么？他什么时候回来呀？他不会是去干什么大事情吧？他的伤才刚好……”
程馥甄除了知道苏彧南下做什么之外，其他的也一无所知。
她看了秦楚楚一会儿，才反问，“你怎么不去问你哥？”
秦齐虽然没跟苏彧一块，但是应该很清楚苏彧的行踪才对的。
“我问了，他不说！”秦楚楚小嘴儿噘得老高，一脸郁闷。
程馥甄“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了。
秦楚楚急了，拉着程馥甄的双手，“馥甄姐，我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我从来没有那么久没见过苏彧的，我想他都快想得睡不着觉了。”
想他？
程馥甄微微一怔，心里某个位置像是被触痛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家如此不矜持，如此理直气壮，毫不避讳地大声说想一个男人想得睡不着觉。
她对秦楚楚这富家小姐坏印象多于好印象，可是此时，她竟有些羡慕她了。
至少，秦楚楚能这么大声说出来那个“想”字，而她，哪怕有勇气也没有资格了。
程馥甄原本还想解释一下苏彧南下的原因，可却忽然之间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以辰吧。”她说着，就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馥甄姐……馥甄姐……我求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
“哎呦，我每次问苏以辰苏彧的消息，他都不跟我说。苏彧一定是交代过他的啦。”
“馥甄姐，要不你帮我去打听打听？”
“馥甄姐，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
秦楚楚不依不饶地缠着，程馥甄哪睡得着？秦楚楚的每一句话她都一个字不漏地听着。从秦楚楚这些话里头，她还了解到不少信息，颇为意外。
苏彧和这小妮子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更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程馥甄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起伏巨大，一会儿失落一会儿却又窃喜，而她自己却不自知。
程馥甄被秦楚楚缠着，程馥梦那边却被秦齐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