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甄半掩着门，同馥梦避在门后。待苏婉绾走过之后，她才悄无声息地出门来。程馥梦站在门内看着，十分好奇。
“姐，你做什么呀？”
“嘘。我瞧瞧二小姐要做什么。你看书去吧。
“姐，这样不好吧？”
“你别管那么多。快去看书。听话。”
程馥甄把门掩上便偷偷跟过去，只见苏婉绾在老太太房门前站着，是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这都快十一点了，这个丫头想做什么呀？
程馥甄在拐角处躲着，等着。刚刚在餐厅那边，程馥甄和这位二小姐并不同桌，她也没好一直往旁桌看，所以也没瞧太清楚二小姐的样子。
如今，她倒能看的很清楚。
庶出的小姐自然无法跟苏婉绛那种嫡出的大小姐相比较，可是，相较于二房那位三小姐，苏婉绾那身穿着打扮可以说是十分朴素。她身上那件袄裙至少是两年前的，却特别干净整齐，而且合身。她长发及腰，梳了一个简单的半头，齐刘海。容貌虽说不是非常漂亮的那种，却自有一种干净温婉的气质。
程馥甄看着看着，都忍不住会想，这小姑娘如果微笑起来，一定很美吧？虽然心有怀疑，可是，程馥甄对这位二小姐还是有一个极好的第一印象。
当然，人不可貌相的道理程馥甄也明白，所以，她并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守着。
谁知道苏婉绾居然一站就是十多分钟没动静。程馥甄越发觉得不对劲，她一边察觉周遭的动静，一边耐心地等着，心下暗笑自己像个当贼的。
已经十一点一刻了，本就安静的楼道显得格外寂静，只剩下窗外时不时传来的北风呼啸声。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按住了程馥甄的肩膀。
程馥甄惊得要大叫，幸好背后那人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
程馥甄回头一看，竟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彧。刹那间，她高高悬着的心里面就落了下来。
苏彧一松手，她立马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你！”
“做贼呢？”苏彧低声问。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你吓死我了！”程馥甄不悦抱怨，刚刚若不是苏彧及时捂住她的嘴，她相信自己的惊叫声一定会惊动楼里所有的人。
苏彧冷着眼看她，不悦说，“我站你身后很久了，一点警戒心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放心？”
程馥甄其实一直都在留心周遭的动静，她都怀疑苏彧是故意不出声来吓唬她的。她特意转身过来看着苏彧，正要反驳，可一听苏彧后面那句话，她停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彧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避开程馥甄的视线，冷冷补充解释了一句，“你要被内贼发现，我找谁抓贼去？”
“哦。”程馥甄点了点头。
“哦什么？”苏彧又问。
程馥甄也不敢再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彧太高大了靠着太近了，还是别的原因，程馥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往后挪了一步，才感觉自在了些。
她回答说，“放心，我下一回会小心了。”
这回答是苏彧满意的，他往前面看了一眼，又说，“怎么回事？”
“这一丫头在老太太屋前站了很久，怪得很。”程馥甄如实回答。
苏彧似乎想同她一起等下去，他也没再多问，只示意程馥甄站到他身后去，别被发现了。程馥甄乖乖地走到苏彧背后，同他一样靠着墙。程馥甄犹豫了下，低声说，“三爷，要不，你等着，我先回去？”
苏彧立马回过头，程馥甄等着他发话。可是，苏彧却也盯着她迟迟表态。程馥甄被盯了一会儿就浑身不自在了，她笑了笑，说，“三爷，这么耗着太浪费时间了。咱们一个人留在这儿就行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我盯着。一有什么状况，我立马让雪初去告诉你？这么晚了，咱们俩同处一地，被人撞见了不好。”
苏彧的回答是，“雪初在楼道口守着，李妈在另一边守着。”
程馥甄颇为意外，这家伙是有备而来呀。
“三爷是打算……”
苏彧认真问，“你跟以辰怎么了？”
程馥甄这才明白苏彧不是来盯梢谁的，是专程折回来找她的。
程馥甄怎么可能告诉苏彧真相，不被他用目光杀死才怪呢！她故作纳闷，急急说，“我和以辰好好的呀，怎么了吗？”苏彧比苏以辰的父母都还了解苏以辰，刚才在饭桌上早看出端倪了。他并没有对程馥甄客气。
“你少装傻，到底怎么了，说清楚了！”
程馥甄虽然被盯着心虚，却铁了心装傻到底，“三爷，我真的不知道您什么意思？是不是以辰跟你说什么了？要不，我问问以辰去？”
苏彧不说话了，冰冷和犀利的目光直逼入程馥甄的眼睛里，似乎早就将她看穿。
程馥甄蹙起眉头，一脸无奈，“三爷，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您到底想知道什么呀？得了得了，你让雪初去把以辰找过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当面说清楚！”
这话一出，苏彧眼底略过一抹复杂，也不盯程馥甄了。他靠回墙上去。
他突然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他本该去问以辰的，对于他来说，要从那孩子口中问出真话来太容易了。可是，他偏偏没去找以辰，反倒冒险来找程馥甄。
他这是怎么了？
程馥甄颇为害怕苏彧会站在这儿不走，逼着她说实话。她琢磨了一会儿，又说，“三爷，要不……”
这话还未出完，老太太那儿传来了动静。苏彧立马说，“你守着，我先走了。”
这么轻易就走了？
程馥甄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她也暂时无暇多想，她连忙走到墙边，偷偷看去。
老太太的房门打开了，出来的是双姐。双姐见了苏婉绾见在门口，被吓了一跳。
“二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呀？你要找老太太吗？”
苏婉绾还未回答，双姐又道，“老太太今儿个心情不好，刚刚才睡下，你要是没重要的事，还是改日再过来吧。”
“李妈，我找你，不找奶奶。”
苏婉绾连忙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小纸袋来递给双姐，“这是奶奶最爱吃的，我从武汉带回来的。”
双姐很惊喜，问说，“是麻糖吧？”
苏婉绾立马就笑了。她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要温婉很多，就像是含苞欲花的茉莉花一样，清丽纯净又不失娇羞。
“我跑了老远的路，专程从孝感买回来的。”她明显有些羞赧，低声说，“双姐，我这回买的不多，就这么一小袋。你别跟奶奶说是我带回来的，就说是……是在街上遇上的，买些回来尝尝味道。”
双姐笑了，“二小姐，难得你有这份心意。这事就包我身上，你放心吧。”
苏婉绾高兴极了，连连道谢，一点儿都没有小姐的架子。
她站了半个小时，就为了给老太太送爱吃的糖来，还不让老太太知道是她送的？
这一幕真是出乎程馥甄的意料。
苏婉绾离开之后，程馥甄立马去找李妈说了这情况。老太太这楼里的下人里，程馥甄目前就信任李妈一人了。
“二小姐做了好事还不留名？”程馥甄认真问。
李妈轻叹，“程大小姐，如果你怀疑上二小姐的话，那就错了。别人我不敢说，就二小姐，绝对干不出什么龌蹉事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程馥甄不明白，李妈关了房门，拉着程馥甄坐下。一番解释之后，程馥甄对苏宅里的两位庶出小姐才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大爷想要儿子，想得都快发疯了，姨太太生的女儿能受待见？而大夫人和大小姐，能给姨太太和庶出之女什么好脸色？大夫人已经无法生育了，既盼着姨太太能生出儿子来，让大爷有后，却又担心姨太太生了儿子，会威胁到自己正室的位置。所以，大夫人对大爷那些姨太太们可以说是压的死死的。就是之前那位姜姨娘，虽恃孕而骄，把其他姨娘都给吃得死死的，却终究不敢对大夫人和大小姐太过无礼。
二小姐的生母顾姨娘可比二房那位丁姨娘还要隐忍怕事，大夫人对平素的开销就掌控得很严，又经常克扣月例钱。二小姐去武汉上学，还是顾姨娘偷偷变卖掉不少首饰给供的。否则，二小姐指不定连回家过年的钱都没有。相反，二房那位三小姐，虽是庶出，生母也低调孱弱得很，可她偏偏得二爷这位一房之主的疼爱。
所以，无论是吃穿用度上，还是在府上的地位，三小姐都都远胜过二小姐。别的不说，就说府上的下人，对两位庶出小姐的态度也是迥然不同。三小姐一有使唤，没人敢推，而二小姐要使唤个人做事，可不太容易。
程馥甄虽对情况有些了解，却没想到二小姐的处境会那么差。
李妈感慨到，“这孩子自小就孝顺懂事。她自己都吃不饱还能省下钱给老太太买糖。老太太若知道了，铁定心疼。”
程馥甄不明白了，“她为何不让老太太知道？老太太又不会嫌她带得少。”
“估计是怕大小姐吧。几年前，二小姐过来帮老太太捣花瓣，被大小姐撞见了，听说回去挨了骂还挨了打。”
李妈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听大房那边的人说，二小姐自小天赋不错，学什么都很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程馥甄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苏婉绛这是怕庶出的妹妹在老太太面前同他争宠呀！她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位二小姐的天赋应该是真的不错了，至少会让苏婉绛感到威胁。
程馥甄回到自己房间里，已经是半夜，馥梦早就睡着了。她躺下了却又失眠了。
苏彧……不会真的去问苏以辰了吧？
苏以辰是个不会说谎的孩子，面对苏彧，还有什么瞒得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