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清河看着山本社长，心下暗想，“山本一郎啊山本一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骆家的灭门惨案，你一定忘了吧。既然你找上门来了，我蒋清河岂有放过你的道理！不管是苏家，还是石田社都要血债血偿当年的一切！”
蒋清河故作思索，许久之后，才问，“你们要我怎么帮你们？还有，你们打算给我多少酬劳？丑话先说在前头，免得日后扯皮！”
山本一郎和沈司安就等蒋清河这句话呢！
沈司安轻轻拍了拍山本一郎那箱金条，挑眉朝蒋清河看去，慵懒而随意，他说，“这见面礼就当预付金，事成之后，再三倍奉上。不知蒋大姑爷满意与否？”
金子是最值钱了，非大洋可比拟，一箱金条已经了不得了，何况再加三箱？蒋清河虽然知晓沈司安是个大手笔的人，可是也万万没想到他这一回会如此阔绰。他忍不住想，这笔钱到底是石田社出的，还是沈司安出的。
沈司安又说，“至于你要怎么帮我们，很简单，你只需要毁掉苏家的生意足矣。这对你，并不难。”
沈司安说得没错，他确实有这能耐。之前在苏家还有顾忌，如今他已经离开了，又有沈家百货和石田社撑着，要让苏家丢订单，确实不难。
蒋清河此时琢磨的是这两家勾结对付苏家，到底谁占主导？石田社为谋苏家的秘方，沈司安也为了秘方吗？还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一室寂静，蒋清河眉头紧锁，思索着。
沈司安的手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抚拍那个盒子，山本社长慢条斯理地喝水，两人把该让蒋清河知道的事都说了，就等蒋清河决策。他们俩的目标当然是秘方，只是并非苏家的秘方，而是苏家的准亲家程家的秘方万脂胭红。当年石田社灭了骆家满门，都没寻到万脂胭红。山本社长也是一年前才打探到万脂胭红不在骆家，而是北平程家。至于沈家是何时知晓万脂胭红在程家，那就只有沈司安父子俩知晓了。
蒋清河早就有假意投靠的打算，只是，面对山本一郎和沈司安这老狐狸和小狐狸，他还是多了个心眼。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仍没答应，而是说，“让我答应你们可以，至少我要知道庆叔的安全的！”
沈司安立马朗声大笑，“蒋清河，本少爷还是很敬重庆大当家的，不会打他的主意，你就放心吧。庆大当家一到香港，本少爷立马安排你们通电话！今儿起，你就住我那了！”
蒋清河怎么都不肯跟山本社长一同用早餐，沈司安便让人先把他带到车上去等。沈司安和山本社长看似一起用餐，其实是密聊。
沈司安要离开之前，山本社长送他到门口，低声说了一句，“蒋先生似乎对我有敌意？”
沈司安特意留步，说，“我们中国人对你们日本人不都有敌意吗？”
沈司安看似开玩笑，却又像是嘲讽，令人分辨不清出。山本社长脸色微变，尴尬难掩，却还是当沈司安开玩笑，他笑了笑，没再多言。
送走沈司安之后，山本社长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要知道，即便沈司安真的是开玩笑，他也非常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
一旁的侍从亦是不满，低声说，“社长，沈公子是我们的盟友，他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盟友？呵呵，在我看来这位少东家并没有真正把我们当做盟友。”山本一郎冷冷说。
真正和山本一郎有深交的并非沈司安，而是沈司安的父亲。三年前，沈司安接管沈氏百货，开始接管沈家各种事务之后，才开始跟石田社有接触，也才知晓万脂胭红的事情。
沈司安虽是晚辈，对山本一郎却不怎么敬重，态度随意得很。按照他的说法是希望能和山本社长成为无话不说的忘年之交，三年下来，他可没少在言语上冒犯过山本一郎。山本一郎顾忌着“忘年之交”的说法，也没好太计较。
于是，在外人看来，沈司安和山本一郎交情极好，真正知晓内幕的人却都知道，沈司安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山本一郎。
沈司安上车之后，便交代司机直接回沈家。
蒋清河原本闭着眼睛假寐，一听这话立马就睁眼朝沈司安看去。他原以为沈司安会把他藏在别处。
沈司安歪着脑袋，眯着眼点了一支烟，问说，“怎么，蒋大姑爷不赏脸。”
蒋清河认真说，“我已经不是苏家姑爷，你叫我名字便可。”
苏家姑爷这个身份，让他最为痛恨。
沈司蹙着眉，吐了一口烟，立马就唤称呼，“蒋先生，你说说，苏彧怎么就不管苏家的生意？”
以苏彧的能耐，要帮苏老爷子收拾残局，应该不难的。
蒋清河说了实话，“我也很好奇，我在苏家待了那么多年，至今没弄明白。”
沈司安又问，“听说苏彧是在北平出生的？”
蒋清河点了头，“老太太坐月子的时候还摔了，听说是撞了头很严重，忘了很多事。”
沈司安纳闷了，“怎么跑到北平去生孩子了？”
这事情，蒋清河就不清楚了，他并不怎么关心此事，也没听谁提起过。他只听一个老仆人说过，老太太忘了以前不少事情，为了不让老太太多想，从北平回来之后，就不许任何人多提过去的事情。
“苏家和程家是世交？”
沈司安提起北平，倒不是要问苏彧出生之事，而是为了问程馥甄和苏以辰的婚约。其实，他父亲为了万脂胭红，盯程家盯了十多年了，后来得知石田社也在找万脂胭红，而且跟骆家的灭门惨案有关，父亲才勾搭上石田社的。
父亲在关注程家的十多年里，没有发现程家和苏家有任何交情和往来。所以，当初苏以辰和程家有婚契一事传出来后，父亲非常震惊，还一度不相信。
“不清楚，老爷子的遗嘱公开后，我才知道的。”
蒋清河想了下，又补充，“苏家和程家平素并无任何往来，老爷子的遗嘱公布之后，就连二爷都很意外。照理，定了婚契也该支会二爷和二夫人一声的。”“二爷都不清楚婚契之事？”沈司安十分诧异，又问，“难不成就只有老太爷和老太太知晓？为何要隐瞒？程家早就败落，为何偏偏挑中程家。”
“老太太记性不好，忘了很多事。当年订婚的事，她也忘得差不多了。”蒋清河自己都觉得此事蹊跷，他冷哼，“挑中程家就算了，还偏偏挑中程馥甄那个丑女人！”
沈司安琢磨了半晌，继续问，“老太爷除了让苏以辰娶妻，继承苏家生意之外，可还留下什么话了？”
“遗嘱里就说了这件事，遗嘱是一个洋律师当众公布的，错不了。”蒋清河认真说，“那会儿所有人都守着，老太爷走得急，说完立遗嘱的事后就断气了，每一句话都没能说上。”
“怪了……”
沈司安喃喃自语，蒋清河狐疑地问，“难不成沈大公子怀疑什么了？”
“此事蹊跷得很，不是吗？”
沈司安心下暗暗琢磨着，苏老太爷和程家订立婚契，还立了那么一份遗嘱，绝对是为了程家的万脂胭红。或许，二爷他们都知晓此事，只是蒋清河不清楚罢了。
只是，沈司安唯一想不通的是，苏家和程家当年的婚契是怎么定的？
如果程家知晓苏家是冲万脂胭红去的，如何会答应？当年他父亲在程家发不出工钱的时候曾经派人出天价同程馥甄的父亲程易扬购买万脂胭红秘方，程易扬宁可关掉程记胭脂，也不承认程家拥有万脂胭红秘方。
程易扬宁可砸了祖宗家业都不交出万脂胭红，也不太可能为另一份婚契，交出万脂胭红呀！
程易扬知道苏家也是冲着万脂胭红去的吗？又或者，这里头还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发生了什么事让程易扬不得不跟苏家订立婚契。
思及此，沈司安又问，“苏程两家的婚契是哪一年订的？在哪订的？”
蒋清河如实回答，“清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十五，那会儿苏以辰才十岁。按婚契上写的，是老爷子和老太太一起去北平，在程家家中提亲订婚。”
沈司安暗暗记下了这个日期，心想回头问一问父亲是否有印象，或者找人去北平查一查，或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蒋清河被沈司安带回家中，林警长找遍了上海城怕是都找不到沈家大宅里去吧。沈司安不仅仅藏人了，而且故意找人制造了蒋清河坐船南下的消息。
苏彧在书房里等到中午，同林警长通完电话之后，他给秦齐打了电话。
他问，“卢世杰没什么动静吧？”
秦齐一直在百乐门，没敢回家，他说，“我爹至今没动静，姓卢的应该没告状吧。保不准他想玩阴的！”
“盯着点。”苏彧淡淡交代。
百乐门终究是秦爷的地盘，昨晚上出了那么大的事，秦爷不可能不知道的。秦爷至今没找秦齐和他发难，并非不找他们算账，估计跟他们一样，也在等着督军府那边的反应。
苏彧昨晚上敢动手，自然是有收拾烂摊子的底气。他不怕卢世杰告状，就怕卢世杰记仇玩阴的。
秦齐有苏彧收拾烂摊子，还真就不怎么把卢世杰的事当大事，他也还不知道苏家里出了大事，笑着说，“三哥，小兔子她们什么时候回北平呀？兵荒马乱的，我派几个人给你用，护送她们回去吧。”
苏彧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去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