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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蒋清河的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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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曹操曹操到,蒋清河这话音方落,沈司安不羁的大笑声就传了过来,“呵呵,本少爷起了个大早,还是来迟了,蒋大姑爷,久等了。”

一大早,沈司安的精神就非常好,心情也极好。

一身面料高档,做工精细的宝蓝色长袍马褂,彰显身份尊贵之余,也让他显得比平素年轻。

他一边笑,一边大步走进来,只同山本社长点了个头问好,很明显他和这位老社长的交情非常好,以致于可以忽视礼节。

蒋清河并没有废话,直接说,“我要见庆大当家。”

虽然上一回偷偷去探监柳姨娘是沈司安帮的忙,这一回被救,也是托沈司安的福。可是,蒋清河并不认,他只认庆大当家的人情。

沈司安耸了耸肩,说,“现在,恐怕还联系不上他。”

蒋清河惊了,“庆叔也出事了?”

在逃离苏家的时候,蒋清河同庆大当家的通了一个很短的电话,庆大当家只说码头那边有军界的人插手,情况很不妙,让他不要等马上逃。具体的情况,庆大当家并没来得及说,蒋清河至今也不清楚。

沈司安答道,“柳沁泉昨晚上已经死在军医院了。码头枪战,督军府出兵援助,青寨的兄弟死伤无数。林正义逮住了青寨好几个活口严刑逼问,刚刚已经贴出告示,以故意杀人,威胁社会安全为由,通缉所有青寨人氏,尤其是你庆叔。”

蒋清河怔住了,没想到柳沁泉会死,更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给向来行事谨慎的青寨惹了这么一个大祸。

沈司安轻轻叹息,也不知道是做戏,还是真心感慨,“我昨晚上就安排庆大当家离开,坐宁波的船南下,去香港躲一躲。青寨这一回要翻身,难喽!”

蒋清河看了看沈司安,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山本社长,想起自幼背负的仇恨,想起庆大当家这些年的恩义,顿是心生悲戚,眼眶都湿了。这些年来,他要复仇,倒头来竟被自己最大的仇敌给救了!

庆大当家一定还不知道同沈司安勾搭上的日本势力是石田社吧?

见蒋清河不语,沈司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蒋大姑爷,你庆叔把你交给我,你以后就放心跟着我吧。只要你帮我搞定苏程两家,我一定少不了你的好。我保证到时候你得到的,一定比在苏家捞的还要多!”

捞得更多?

石田社和苏家在脂粉行业有竞争,而沈家跟苏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竞争关系,甚至还可以算是合作关系。

沈司安想在苏家捞什么呢?

沈司安的话让本就有些疑惑的蒋清河越发不解,他隐隐察觉到蒋清河和石田社勾结在一起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跟苏家一定有关。

蒋清河眼底掠过一复杂,试探地问沈司安,“你拿什么保证?”

沈司安笑了,“你要的无非是钱,只要你跟我们合作,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蒋清河心下冷笑不已,该说他伪装得太好,还是该说沈司安这个大少爷太天真了呢?他要的怎么可能是钱?

见蒋清河不语,山本社长示意侍从拿来一个小箱子,在蒋清河面前打开,只见里头放着的全是金条。

山本先生说,“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还请蒋先生笑纳!”

蒋清河瞥了一眼,故作迟疑。沈司安和山本社长却当他是动摇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说话。

蒋清河走上前,拿起一块金条来,掂了掂便又放下,不动声色。

沈司安立马笑了,说,“蒋大姑爷,据我所知白玉脂粉奁失窃案扯上青寨,惊动了督军府。你的罪名可不仅是偷盗罪这么简单了。林警长的通缉公告了,也有你的名字。你若答应跟我们合作,事成之后,本少爷非但会给你一笔酬劳,还能保证把你平平安安地送达香港。你好好考虑吧。”

沈司安哪会知晓苏家那么多家务事,也不是非常清楚柳姨娘案子的前因后果,在他眼中,沈司安勾结柳姨娘偷盗白玉脂粉奁,就个为了钱。蒋清河堂堂一个大男人入赘苏家,也是为了钱。

“山本社长,咱们先享用早餐去吧。我可好久没吃过您亲手做的料理,甚是想念呀!”

沈司安同山本社长正要走,沈司安终于开口了,“等下!”

沈司安回头看过来,笑呵呵问,“看样子蒋大姑爷是想跟我们一块用餐了,来人,添双碗筷!”

蒋清河却道,“不必了。先告诉我,你们要我做什么?”

沈司安笑着,山本社长却亲自走过来,在蒋清河耳边低声说了四个字,“毁了苏家。”

毁了苏家?

这何尝不是蒋清河潜伏在苏家这么多年的目的?没想到他竟和仇敌有了共同的目标。

“怎么毁?杀人放火的事,我不干!”蒋清河这话分明是在试探。

当初,石田社为了“万脂胭红”的秘方,不也毁了骆家吗?

山本社长连忙摆手,“不不不!这是犯法的,是不道德的。我们不能这么做。”

蒋清河眯着眼睛,盯着山本一郎的双手看,差一点点就没忍住就扑过去折断了山本一郎的双手。

山本一郎何来资格谈论法律正义和仁义道德,在蒋清河心中,他连忏悔的资格都没有!

蒋清河满腔的怒火终究还是硬生生地压住,因为,他想弄清楚石田社和沈司安到底想做什么。

他冷冷而笑,问说,“那你们想怎么毁了苏家?”

山本一郎请蒋清河到包厢里坐,认真分析其了苏家那盘大生意来。

苏家的生财之道,不仅仅是苏记胭脂老店的生意好,而且苏记胭脂算是行业里第一家开分店的老字号。如今苏记胭脂的分店已有七家,分布在北平、天津、南京、苏州、杭州、广州、武汉。借着这七家分店,苏记胭脂可以从上海销往全国。

前几年,分店的生意红火,苏老爷子看好市场,增设了天津和广州两处工厂。增设工厂要钱,增设工厂之后扩大生产一样要钱,扩大生产之后产量增加,如果这些货物能顺利卖出去,这便是一个良性的循环,苏家的资金链就不会断,生意必将越做越大。

苏老爷子对市场的把控其实没有错,错就错在他高估了两个儿子。

苏家本家人丁衰落,七家分店分布不同地域,只能雇佣苏氏家族里的亲戚为分店掌柜,代为打理。这些苏氏族人虽同姓人却非同家人,自会有二心,饱私囊者,不作为者大有人在。

苏老爷子年事已高,操劳不了太多事。大爷和二爷又不合心,不能有效分工,两人既要插手工厂的事务,又要插手老店铺的事务,七家分店的事也都要过问。如此一来,非但七家分店的事务无人专管,而且因为大爷和二爷的内斗,七位掌柜各站队伍,也内讧了起来。

如果说增设工厂,投资机器的苏家出现财政危机的表面原因,那么,用人不当,管理不当导致分店的生意衰败则是苏家出现财政危机的真正原因。

几年的明争暗斗下来,二爷基本掌控了北平、天津、南京、苏州四家分店,和北平的工厂。大爷则掌控了杭州,广州,武汉三家分店和广州工厂。

“在下听说大爷已经瘫痪半年有余,如今蒋先生也离开,看样子再过不久,南方的分店和工厂也会落到二爷手里。不知在下了解的,是否正确?”山本社长客气地问。

蒋清河非常意外,没想到山本一郎居然把苏家的生意了解得那么透彻,还知晓苏家不为人知的财政危机!

他质问道,“你们在苏家帐房里有奸细?”

山本社长一愣,朝沈司安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沈司安冷笑,“蒋大姑爷,你未免也太抬举了。苏家帐房里都是些什么人,你应该清楚。”

蒋清河当然知晓苏家帐房里的情况,就算是他这个姑爷,都无法接触到帐房里真正的账本。苏老爷子过世之后,苏家真正的账本就只有五个人看得到,老太太,苏家三位爷还有就是在苏家帐房里当了三十多年差的刘师傅和他亲儿子。而大爷瘫痪之后,大夫人便顶替了大爷的位置。

蒋清河并不相信沈司安能收买对苏家忠心耿耿的刘师傅,可是,他想不通山本一郎怎么知晓苏家的财政危机。

他冷声问说,“若非如此,你们怎么清楚苏家的账?”

“只要观察苏记胭脂七家分号的生意,就猜得出来了。我们的国家几十年前就引入机械生产,像苏记胭脂这种情况,比比皆是。”

山本一郎的解释让蒋清河更是意外,沈司安早已慢条斯理地用餐。山本一郎笑了笑,感慨了一句,“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呵呵,你们中国人走得太慢了。”

蒋清河的敌意依旧,沈司安却突然停住,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他似乎不满山本社长后面这句话,只是,他并没有反驳。

山本社长继续说,“蒋先生也知道,今年来苏家的生意更不好了。如果苏家不变通的话,不出五年,苏家的工厂必要倒闭。”

蒋清河反问道,“既是如此,你们等三年便可,何必找我?”

山本社长依旧笑得和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相当狠绝,他说,“因为,我希望苏家明年就破产。”

蒋清河还是不明白,试探地问,“你们想逼苏家卖掉脂粉秘方不成?”

山本社长看了沈司安一眼,认真对蒋清河说,“只要你帮我们毁掉苏家,你就能得到你应得的。其他的事,你不必过问。”

蒋清河仍隐隐不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就目前他了解的情况,已经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