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点可成为线索。
这对苦于没有线索的程馥甄来说太重要了。
她认真思索起来，喃喃说，“三爷，或许，我们还能从喜儿入手。且当喜儿是被杀，并非自杀！”
“假设？”苏彧饶有兴致。
“对！现在线索全无，就这么一个疑点，只能假定一个方向。我们假设喜儿是他杀，按照这个前提去调查，如果调查无果，推翻假设便可，又没有损失。但是，如果调查出结果，符合我们的假设。这案就结了！”程馥甄都有些激动了。
她和苏以辰前些日子暗中调查嫌疑人，直接把死掉的喜儿排除在外了。现在查一查喜儿，指不定真能查出点什么来。
苏彧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就笑了，“呵呵，是个办法！你果然聪明。”
程馥甄怔了，她认识苏彧至今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笑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笑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觉得特别不真实，让她不知不觉就想起了洛九少。
她知道这两人的相貌不像，却又解释不清楚到底像在哪里。
是眼睛吗？
程馥甄特别认真地看入苏彧此时带着笑意的眼眸，想探索个究竟。谁知，苏彧却立马发现她的目光，直视过来。
程馥甄这才缓过神来，连忙避开。苏彧倒没有追究，他也就是笑了下而已，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交给她。
“喜儿自杀那日，这些人去了老太太那。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凶手就在那几个下人里了。”
“你早就在查了？”程馥甄又意外了。
苏彧大方承认，“柳氏被你揭穿后我就没查了。”
程馥甄沉默了，心下却抱怨，这家伙明明有能耐查出真相的，怎么又把事情推给她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程馥甄一沉默，苏彧也不说了，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偌大的书房，安静地让人不自在。
最先开口的还是苏彧，他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这几日多安慰以辰。”
程馥甄低着头，眸子里掠过丝丝不悦。她在心里暗暗回答苏彧，“你就等着吧！”
然而，表面上她还是客气的，“好！”
她又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一定会好好安慰三少爷，不会让三少爷难过的。”
苏彧淡淡说，“那便好，你走吧。”
程馥甄把药膏递给苏彧，“三爷，还你。”
苏彧的语气依旧平淡，却不似平素那么冷冽，他说“不必了，你留着用吧。”
“这药是国外的吧，被人见着了，我也不好解释。回头我让以辰帮我买别的。”
程馥甄是故意的，她向来隐忍，尤其是在苏彧面前，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故意这样说了。她抬头看向苏彧，眸光清亮，似坦坦荡荡无所畏惧，却又似在挑衅着什么。
也不知道苏彧是怎么看待她的目光的，苏彧的视线在她眼眸上逗留了，可逗留的时间并不久，他收回药膏，一句话都没多说，便转身往柜子那边走去。
程馥甄亦是无话，转身就走。
她的心情似乎更沉重了，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没有停留。直到下楼之后，她才止步，不自觉回头看去。
只见苏彧正站在楼梯口，安安静静，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的书房距离楼梯口还有段颇长的长廊，这家伙是什么时候离开书房的？难不成，他一路都跟着她？
程馥甄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弥漫在心头上，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突然有股冲动，想走上去，走到他面前去。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他面前去，说什么？做什么？为什么？
“三爷！”
胡云飞箭步上楼，打断了程馥甄的思绪。她缓过神来，想也没想便大声问，“三爷，还有事？”
“没有，慢走，不送。”
苏彧的声音不大，可程馥甄在楼下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程馥甄失落根本掩不住，却还是硬扯出一丝笑容来，说，“那馥甄告辞了。”这一回，她没有再回头，大步离开，出了门之后，甚至是用跑的。明明疲惫得要命，却偏偏不要命似地跑回去。
她的异常，让雪初都忍不住开口，“程大小姐，你怎么了？”
程馥甄没回答，进门之后直接把房门关上。
她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怎么了？
姐，你怎么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馥梦的声音传来，程馥甄这才想起馥梦昨晚上住她屋里。
程馥甄连忙收拾好心情，走过去。馥梦才刚醒，还坐在床上。
“姐姐，你一晚上都没睡吗？你去哪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馥梦有些不安。
程馥甄思索了一下，还是将最近苏家里发生的事情都言简意赅地告诉馥梦。
馥梦毕竟要在苏家住上几日，而且，将来也会经常往来苏家，馥梦多了解苏家一些事情，才能避免说错话，分不清形势。
听了蒋清河和柳姨娘的事情后，程馥梦都吓着了，急急说，“姐姐，蒋清河逃了，那你以后会不会有危险呀？他不会找你麻烦吧？”
程馥甄只是担心蒋清河对苏家生意那般熟悉，会赶出有损苏家的事情来。如今听馥梦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蒋清河做的几件事都是要除掉她，如今她又揭了他的老底，他该有多恨她呀！
石田社和沈司安都没摆平，现在倒好，又多了一个蒋清河。
程馥甄在床边坐了下来，锁着眉头，满心的不安。
见状，程馥梦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慰，“姐，你别担心了，还有姐夫呢！”
姐夫？苏以辰？
程馥甄不自觉就想起了昨晚上在流光俱乐部里，苏彧对她的教训。
程馥甄满心无奈，只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没多言。
苏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心惶惶的。程馥甄同馥梦吃了早饭，便交代馥梦在屋里做功课，别乱走。她疲到了极点，虽满腹心事，却也沾床就睡了。苏彧却仍在书房里坐着，等林警长那边进一步的消息。
这一回，苏彧猜错了。
并非蒋清河和日本人有交情，也并非青寨的人跟日本人有往来，而是沈司安。
蒋清河确实是被日本人救了，这会儿，他刚被带到一家日本料理店里。
当年屠戮骆氏满门的就是日本人，他怎么可能跟日本人有交情？他一开始以为是庆大当家的派人来救他，现在才知道救他的是日本人。
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走过来，跪坐在他面前要替他处理伤口。
他立马起身来，怒声质问，“谁让你们来的？我不认识你们！”
这时候，一个身穿和服的小厮立马走过来，客客气气地同蒋清河鞠躬行礼，说，“蒋先生，我们社长受人所托，把您救到这里来。在您的恩人过来接你之前，我们社长想请你一道用早餐。他就在外头等您，请。”
“你们社长？”蒋清河很意外。
小厮礼貌笑了笑，“我们社长一直期盼能够同蒋先生结识。”
蒋清河绝不相信庆大当家会跟日本人勾结，他犹豫了片刻，便同小厮走了出去。
小厮把蒋清河带到一间装饰非常别致的榻榻米包厢。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是非常传统的日本料理。而屈腿，端端正正坐着的是一位六十岁光景的老人。他头发已经花白，带着金丝边眼镜，蓄丹仁胡，身上的和服规格显然比在场的小厮要正式很多。即便一把年纪，他脸上却不见分毫老态，精瘦的身体反倒显得硬朗。
他的目光精明、严肃，分明是一个上位者。可一见蒋清河进来，他立马起身来，客气友好地说，“蒋先生，在下是石田社社长山本一郎，很高兴与你见面。”
他说完便鞠了一躬，诚意满满。
石田社！
蒋清河眸中的怒火根本控制不住，直接喷射而出，惊得山本社长都后退了几步，一脸茫然。
在山本社长的印象里，他从未跟这个年轻人见过，更没有过节呀。可这位年轻人对他似乎不止有敌意，还是恨意。
蒋清河对石田社，岂止是恨，简直是恨透了！当年屠戮骆家满门，害死他母亲的日本人，正是石田社这帮人。
石田社是什么来头，他最清楚！
他握紧了拳头，冷不丁就朝山本社长挥去拳头，几个小厮及时拉住他，否则，他这一拳头砸下去，极有可能会直接要了这位老社长的命。
山本社长不愧是见过风雨之人，他并不惶恐，反倒是认真地问，“蒋先生，在下同你可有何过节？”
“过节，呵呵！”蒋清河冷笑不已，反问道，“是谁托你们救我的？”
山本社长依旧礼貌，“是沈氏百货的少当家，沈司安沈先生。蒋先生，依我看，我们之间一定存在误会。不如，你坐下来，我们可以边吃饭边详聊。”
“沈司安！怪不得，呵呵！”
蒋清河转头大步走出包厢，苦笑不已。他早该想到了，庆大当家之前同他说过，沈司安想见他。他虽答应了，却一直没放心上。
沈氏百货同日本人往来密切，同石田社也有不少生意合作。沈司安能请动这帮日本人救他，也不稀奇。
只是，蒋清河琢磨不明白，这帮日本人帮沈司安救了人就算了，为何堂堂石田社社长会亲自招待他？看那样子，似乎很想跟他结交？
沈司安之前帮他，现在又救他，安的是什么心？把石田社拉进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沈司安打的应该是苏家的主意，这些年来，石田社和苏家的竞争不小，难不成石田社也想对苏家玩阴的？又或者，石田社觊觎上了苏家的秘方？
思及此，蒋清河的神色便复杂了起来。
他并不是不找石田社报仇，而是并没有机会，以一人之力，何以撼动石田社？他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让苏家得到应有的报应，而他也会站出来揭穿石田社当年的暴行。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山本社长追出来，蒋清河才缓过神来，冷冷问，“沈司安什么时候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