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门前，萧雨歇被魏公公拦了下来。
“皇上说，让睿王妃在御书房门前等着，睿王进去觐见。”
魏公公看着郁行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着，见他没有表情起伏，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雨歇率先松开了郁行风的手，柔声说道：“我在这里等着你，你去吧。”
郁行风静静的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跟着魏公公进入了御书房。
沉重的木门紧紧关上之后，萧雨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从高处俯瞰着，有几队御林军四处巡视着，时刻保护着皇宫的安全，萧雨歇打量着四周，她看着御书房门前守卫的人，心中突然一动。
“今日苏愿大将军没有来吗？”
她徘徊几步后突然问道，被她询问的守卫下意识的回答道：“苏大将军来了，今日该他当值……”
眉眼里透露出一丝狡黠，萧雨歇对着他悠然一笑：“多谢了。”
被感谢的守卫摸不着头脑，显然不明白萧雨歇为什么要谢谢他。
“麻烦你给魏公公说一声，我去后宫给宸妃娘娘请安，一会儿就回来。”
皇上召见的时候应该老老实实的站在御书房门前恭候，守卫从来没有见过像萧雨歇这样不守规矩的人，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她，萧雨歇立刻就跑的没有影子了。
魏公公把郁行风引进御书房内阁后，郁行风并没有见到皇上。
“睿王殿下，这边请。”
魏公公躬身指引着郁行风。
郁行风看着大开的御书房后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倏然握紧又松开，把手心放在了心口的位置，那里是萧雨歇曾经给他的火莲子，通着薄薄的衣裳，只能汲取些许温暖。
转过御花园，走过长长的宫墙，魏公公手中提着一盏宫灯，一路上不曾遇见宫女或者太监，就连巡逻的御林军都没有见到。
一路繁花似锦，却无人欣赏。
郁行风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地方，眼下垂下一片阴影。
眼前是一座破败的宫殿，宫墙斑驳很久都没有修缮了，爬满了干枯的藤蔓，春日来临并没有给它们带来复苏的机会，与偌大华丽繁盛的皇宫格格不入。
魏公公站在宫门前，门上的红漆已经掉落，露出原本的木头颜色，门匾上落着厚厚的尘土，模糊之间能看见三个字。
落樱宫。
郁行风站在宫门前，久久没有动弹。
苏愿在宫门前站着，看见魏公公和郁行风的时候，恭敬地行了礼，便不再言语。
魏公公推开宫门，站在那里看着郁行风很长时间，才叹道：“睿王殿下，请进吧，不要让皇上等您太长时间了。”
郁行风的唇角浮现一抹讽刺，“我曾经等了他那么长时间，让他多等我一点时间怎么了？”
语气里尽是怨毒，魏公公的手一颤，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郁行风没有为难他，径直走了进去。
与外面的破败不同，落樱宫内修葺的十分整齐，原本想象中的杂草丛生并没有出现，就连正殿内的摆设都跟若干年前一模一样。
郁行风看着这些，眼前一阵恍惚。
“是不是想起了小时候？”
一道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转过头，皇上一身便服站在偏殿的门前，静静的望着他，原本威严的脸上此刻宛若慈父，看着郁行风的时候，似乎透过他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郁行风轻声道：“是……我想起来了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时候。”
他冰削一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恶趣味，黑幽的眸子看着皇上心中都觉得发憷。
“跟着尸体生活一个多月，确实终身难以忘记。”
他想到了那段混乱的时光，是他想要忘记却一直不敢忘记，也不能忘记的记忆。
皇上沉着脸，看着郁行风缓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
唯一的不好，大概是跟他的母妃太像了。
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郁行风看着皇上，低声说道：“我到现在还是不会忘记，在落樱宫封宫前一天，我跟您，还有母妃在那棵树下，说的那些话……”
皇上看着郁行风黑亮的眸子，心中慢慢冷了下来。
他亦是记得那一日说了什么。
“你忘了过去，跟着我好好生活，我们把风儿养大成人，我会让他成为天圣的储君，下一任皇帝，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待着，等风儿长大后，我把皇位给他，我们一起去游历天下……”
那个女子看着他，如水温柔般的眼眸看着他，眼中渐渐地涌现了泪光。
他听见她说，好。
还是孩童的郁行风趴在他的膝盖上，拽着他龙袍的一角，轻声问道：“父皇，你为什么会哭呢？”
时间破碎，再想起，已经模糊不清。
他杀伐半生，最后得到的那个女子终究还是死了。
夜色渐浓，寒意袭来。郁行风握着手中的荷包，贪恋似的汲取着在最后一丝温暖，直视着眼前的男人，缓缓单膝跪了下去。
高傲如他，从来恪守本分，从来没有求过眼前的男人一次。
“父皇，你既然知晓我会来，就明白我为何会来。”
他看着他，眸底满是沉寂。
皇上自然知道。
他沉声说道：“你可知，如果有了樊将军的助力，你会得到什么？”
北疆军力全部支持，他怎么会不知道？
“你知道我有意立你为储君，你也知道你跟郁赫德比起来，少了多少助力。”
郁行风的声音低哑又深沉：“儿臣自然知道。”
之前太子和五皇子相争，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后来太子死了，他的死还被人有意引到了萧雨歇的身上，现在他四面受敌，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皇上看着他倔强的模样轻声叹了口气，“就算这样，你也要跟东篱郡主解除婚约？”
郁行风薄唇轻抿，声音里有了一丝放松：“郡主她心高气傲，嫁给我做平妻已经是委屈她了。”
“可是她并不觉得委屈。”
皇上淡淡说道，“她的母亲和祖母一起求到了太后那里，太后刚开始给朕说要赐婚给你和东篱的时候，朕还觉得不可思议。”
郁行风脸色骤然一冷，缓缓垂下了头。
“毕竟她最讨厌你的母妃，也最不待见你，谁能想到，她会主动提及你的婚事呢？”
皇上脸上带笑轻声说着，郁行风却嗤笑了一声。
“可能……她还是想让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