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跪在宫门前，不远处就是最繁华的天圣都的四条街道。
来往的商贩看见衣着华丽的两个人跪在宫门前只觉得稀奇，待看清楚男女是睿王夫妇二人之后，心中更觉得惊奇。
毕竟睿王最近名声这么响亮，就算是不知道他这个人，提到海运的话，那是无人不知的。
只是他们都好奇，为什么睿王夫妇会跪在门前那么长时间？难道是犯了什么错吗？
有来往的官员看见他们的时候，都十分尴尬的行了礼赶紧离开，了解内情的更是心中唏嘘不已。
宫门前的青石又硬又凉，萧雨歇跪上几个时辰只觉得酸痛不已，身旁的郁行风却像是石头一样，纹丝不动，她看着他的侧脸，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郁行风刀削一样的脸上满是疑惑，萧雨歇微微摇了摇头，轻叹道：“其实在这里跪着，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一点事情。”
“比如？”
萧雨歇捏着手中的团扇，沉声道：“你这次拒绝皇上赐婚，会有什么后果，你想明白了吗？”
郁行风抿着薄唇，淡淡道：“樊城与我为敌，皇上厌弃，原本不喜欢我的太后更不喜欢我，朝臣因为我违抗圣命，逐渐远离我，原本跟老五分庭对抗的局面彻底转变……”
“却落的一个痴情钟情的名声，这样的名声对民间来说，是好的，但是在朝臣和皇上眼中，却是累赘。”
萧雨歇把最后一条说了出来，她看着他的黑眸，天边寒鸦飞过，明明即将入夏，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一石多鸟，这个计谋真的很厉害。”
郁行风略带赞叹道，这是他第一次拜服一条计谋。
萧雨歇冷声问道：“那你可能猜出来这次是谁设置的局？”
片刻沉默后，郁行风轻声说道：“左不过皇后和贤妃，一个想着你死，一个帮着她儿子。”
“为什么就不能是她们两个人联手呢？”
面对萧雨歇的反问，郁行风哑口无言，很久之后他反应过来之后，才缓声问道：“多年干戈化玉帛，难道我现在有了这么大的本事吗？”
萧雨歇却微微摇头，发髻上簪子流苏叮叮作响。
“不是和解，只是遇见了共同的敌人，暂时合作罢了。”
她看着他颤抖的睫毛，虽然不人心，但是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不觉得，这次的阴谋，很熟悉吗？”
郁行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自然是……熟悉的。
为什么不熟悉呢？
在多年前，一样的方法，一样的一石多鸟之计，害死他的母妃，让他在冷宫里生活多年，那个时候，他见的最多的，便是落樱宫里的明月。
所以他偏爱夜晚，所以他在黑夜之中作为莫夜的时候，才会对萧雨歇敞开内心的柔软。
这些……是萧雨歇不知道的。
“你有什么办法吗？”
感觉到从郁行风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悲痛，萧雨歇的手抚上了他的肩膀，轻声问道。
郁行风茫然的摇摇头。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面，流露出他的脆弱。
萧雨歇眼眸中闪过不忍，但是最后还是开了口：“我有办法……只是要看你，愿不愿意用了。”
夕阳西下，二人从正午时分一直跪到了入夜，夜晚寒气重，萧雨歇能够感觉到郁行风身上传来阵阵的寒意，心知他身上的寒疾即将压制不住了。
她松开了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从衣袖里拿出来了一个小巧的木盒。
郁行风看着她从其中抽出来了一根银色的长针，她把他的袖子卷了上去，对着胳膊上狠狠的刺了进去。
意外的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觉得有股冰凉刺破了皮肤，然后丹田内升起一股暖意。
“银针用药泡过，能够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寒毒。”
萧雨歇垂眸，看着没入皮肉的银针，轻声呢喃说道：“只是……接下来这一个月，你的身体会很虚弱，我原本研究它是为了夏日拔去你体内的寒毒，但是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她满是歉意的说着，郁行风看着她低垂着头，轻声道：“我不怪你。”
他能够怪她什么呢？
原本她只需要给莫夜一个人解毒，可是后来，她答应了解去他体内的寒疾。
变故丛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复发，就算是医者圣手也没有办法救得了他残破不堪的身躯。
萧雨歇猛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一定会救好你的，你放心。”
她就像是许下了誓言，真挚又虔诚，郁行风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好。”
宫灯高高挂起，给黑夜带来了一丝温暖，一道黑影急匆匆的跑来，对着宫门外跪着的两个人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
“睿王，睿王妃，皇上宣你们进去。”
郁行风和萧雨歇对视了一眼，皇上最会还是心软了。
魏公公搀着郁行风帮助他起身，几个时辰的跪姿，骨头又疼又疼，萧雨歇站起来的时候，险些摔倒，郁行风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魏公公扶着郁行风，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您这身子骨，怎么经得住这样折腾呢？等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御医给你们二位开贴治风寒的药。”
萧雨歇笑容有些勉强，她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刀尖上，疼痛难忍。
“公公忘了？我自己就是医者。”
魏公公显然忘了，讪讪的说道：“不是有句古话说的好吗？医者不自医。”
萧雨歇自然知道。
医者不自医，但是人自救的时候，又显得那么无助。
在这冰冷又毫无人情味的天圣都，她原本的目的就是好好活着。
而现在，她想在活着的同时，让当初做错事情的人付出代价。
无论是她，还是郁行风，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
皇位。
九五之尊，万人之上。
只有站在了至尊之位，才没有人敢反驳，才有权利为当年冤死的人查清楚真相。
而现在他们的路，布满了荆棘，每走一步就是鲜血淋漓。
像今日的困难，未来会出现无数次，萧雨歇不知道郁行风的心中怎么想，但是她一定要把这条路走到尽头。
挡她者死。
萧雨歇紧紧的握住了郁行风的手，郁行风回握了回去，虽然冰凉，但是有力。
他们都不知道，今夜过去之后，什么都不一样了，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