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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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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的北京,所有的道路都在百度地图上显示是酱红色的拥堵,能跨区来吃一顿饭的,那都是真正的朋友。

严岩和白思孟,刘清远,小邵以及存储部其他几位老员工坐在包厢里。大家闹哄哄地笑着要小邵请客,他订婚了居然都没给大家发喜糖。

小邵假意推脱着,但笑容从心底泛起来,明晃晃地浮在脸上,此刻他是再幸福不过了:“等正式结婚了来,喜糖一定少不了。”

严岩看着他,心中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叹息。

象小邵这样一头走进婚姻,他永远也做不到,他要爱上一个人,太慢;走出来,也太难。

贾战没有出席这个聚会,但做为严岩的后继者,话题少不了他。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样转到钟辛身上了。

“今天贾战又跟钟辛吵了半天吧。”

“可不,这见天的开会,开死我了。”

“靠,钟姐也太厉害了,怼得人一愣一愣的。你说她在家得多厉害?”

“也不一定,说不定在家人就小鸟依人了呢?”

“不可能。我跟你说,这人的思维模式是固定的。一个人在单位说一不二。回家就能够低三下四?你信吗?”

“实话说,这样的女人你敢娶吗?”

几个人摇摇头。“不敢。”

严岩脸上一直带着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钟辛和贾战斗得不可开交,他心中倒有一丝甜蜜。几个人问敢不敢娶钟辛的时候,他简直要在心底呐喊:我敢!

自己部门没有吃亏,刘清远挺开心,但是诚实地说。他也不是不同情贾战。他看存储部这几位说得也是有点过,忙出来制止:“注意点啊。一会儿钟辛要来的。”

严岩的心跳漏了一拍。其他几个人都唬了一跳:“钟姐不是后来说不来了吗?”

那天钟辛想思不定,最后还是拒绝了刘清远的邀约。存储部的几位都听得真切。

“哎呦,这家就在她家娃上课外班的楼下。她哪儿好意思不来啊。”小邵笑嘻嘻地回答。

现在北京的商场就靠课外班和餐饮支撑着。小邵特地选了这家饭店就在小平早教试课的楼下。钟辛再没有任何借口拒绝了。

严岩简直要感激死了小邵的机智。这几年自己没白照拂他。

做为贾战的经理,白思孟有点委屈,也有点不解:“钟辛最近火气很大啊,以前也没见她对严岩这么凶。”

“哪里,莎姐一直很厉害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叫她杀姐。只是我们岩哥脾气也好罢了。”

严岩颇不以为然:“钟辛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女人都不讲道理。她讲道理,说明她就不是女人。”存储部几位工程师平常不怎么和钟辛对话,今天几杯酒下了肚,开始放肆起来。

小邵看着门口:“小心点,莎姐随时可能出现。”

严岩的心急促地跳了起来,大家又往门口看了一阵,钟辛并没有出现。严岩说不出的失望。

“钟辛家孩子才多大,这就要上课外班了?”白思孟问。

“三岁了吧,她今天还问我借钱要买学区房。是该动手了。”刘清远回答。

严岩心中一惊,钟辛的世界自己果然不了解。她的世界挤满了工作、孩子,能够留给情情爱爱多少空间?

白思孟感叹道:“你们看看,再说钟辛不像女人吧,到底人家还是当妈的。处处为孩子着想。”

严岩有些失落。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来,“说谁不象女人呢?”

大家忙向门口看去,却见钟辛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色丝质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出现在乳黄色的门边。她笑盈盈的,一看就是那种刚刚安顿好孩子,终于偷空出来放松的良家妇女。

钟辛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进来,冲着大家一一颌首,一边笑一边说:“果然又背着我,说我坏话。”

“没有,没有的事。”白思孟急得秃头都要红了,他可不想惹恼了这著名的刀子嘴。

小邵赶紧往里面让钟辛,钟辛也不进去,只笑着找了个最靠门边的位置坐下,远远地隔着桌子对着严岩。

她又笑道:“有也没事,这些话我都听腻了。不就是因为今天和你们部门那位不对付吗?我就不是女人了?”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我替我们头儿作证。我们头儿对莎姐可尊敬了。”小邵赶紧出来澄清。

严岩直愣愣地盯着她,不敢错开眼神一分,分开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仔细地看她。她依然是那么神采奕奕。

钟辛把包挂在椅子后背,一转头依旧是满面笑容。

“我家娃都快打酱油了。还说我不是女人。你们谁是女人,倒是给我生一个看看。只怕在座的都没这个功能吧?”

“钟辛这个嘴,也真是绝了。”白思孟苦笑着向刘清远诉苦。

“那可不,不这样,莎姐怎么治得住那活体杠精?”小邵这话有点胳膊肘往外拐了。

白思孟轻轻咳了一声。小邵赶紧收敛,在座这么多同事,不管他心中对贾战有多少不满,面子上都必须尊重。

钟辛抬眼又笑:“小邵说得也是太夸张,我可不敢治你们那贾二爷。”

“贾二爷?”

“对啊,天上地下就他一个活宝贝,存储部众星捧月的地位,可不就是贾二爷了?”

自从进了这个房间,严岩就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己,钟辛看他太过分,忍不住也捎带了他一句:“严岩以前也是。”

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严岩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半晌,他才说了一句:“谢谢你来。”

“小邵把地点都选到这里了,我能不来吗?”

钟辛假意嗔怪着,她不想见到严岩,但她也不能拒绝得太过分,反倒让人心疑。成年人的世界,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她的心到底是怎样呢。

“不过,我们家小平还在楼上上课呢。一个小时,我就不陪你们吃吃喝喝,坐坐就走。”

说到孩子,刘清远来了劲儿。

“钟辛,你有那个向晓敏的微信吗?给我一个。我老婆听说她们家孩子考上了龙校坑班。要我向她取经。”

“有的。”

“现在还有坑班?”白思孟在一旁问。

“怎么没有?升学什么的,可得靠这个呢。”

“你家不西城的吗?也这么鸡娃。”

“不鸡不行啊。现在偷懒了,以后高考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标准。你一个临时抱佛脚的,和人家训练有素十多年的,怎么比?”

刘清远的老婆是西城家长中少数的鸡娃派,她在一个跨区报考的经验讲座上遇到了向晓敏。但当时只知道向晓敏和老公在一个单位工作,没有留微信。那个跨区报考的经验班已经把向晓敏做为成功上岸的案例在宣传了。

白思孟还将信将疑,刘清远已经语重心长地说了:

“老白,有你后悔的时候。现在开始为时不晚。”

白思孟家中一对儿双胞胎女儿,白思孟本来想着女孩子不用太使劲。现在看起来,形势不容乐观。

钟辛看他俩聊得热闹,掏出手机来把向晓敏的名片发给刘清远。

“头儿,发给你了。晓敏辅导孩子确实有一套。我这家早教机构都是她介绍给我的。”

“向晓敏离开公司太遗憾了。要不然真想让她给我们开个讲座。名校点招门道可多了。尤其是跨区的。”刘清远被老婆洗脑得很成功。

严岩是第一次听到向晓敏离开公司的消息。他小声问小邵:“向晓敏离开公司啦?”

小邵回答:“是啊,你还记得有一次我说莎姐在楼下哭吗?”

严岩心中惨叫了一声。那天是他提离职的那一天。难怪钟辛不愿意接受自己。自己是多么自大又糊涂。

严岩沉了沉,忽然隔着桌子对钟辛说:“也给我一个她的微信。”

大家都诧异:“你也有娃?”

“不,我不知道她离开公司了。我这边测试缺人,我想给她介绍工作。”

林薇薇说得对,在DB公司,严岩大体是个冷漠的存在,除了对自己关注的人,对公司其他人的存在与否并没有太多留意。

钟辛握着手机的手没动,她有些迟疑。她手机里把他拉黑了。要发给他,必须要先操作解除黑名单。钟辛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个动作。虽然别人未必会留意到她的屏幕,但钟辛一点险都不想冒。

她鼓足了勇气来到他面前,只求做一个完美的前同事来叙旧。然后她就要逃回自己的世界中,去处理一切糟烂污。

严岩一直注视着钟辛,钟辛只能胡乱点点头,敷衍道:“行,我一会儿发给你。”

“岩哥,你们是996吗?”

“996,那是一般互联网的强度,岩哥他们应该是9-11-6吧。”小邵代为回答。

“给大家看个图片,我一个哥们儿发给我的。就在他们楼下。”有位老员工把手机里一张截图传给大家看。

居然是某保险公司开发的一种996奋斗无忧险,专门针对程序员的险种,保加班猝死的。广告居然做到了公司写字楼楼下。

大家七嘴八舌的。

“我天,这也太扯。有命挣钱没命花。”

“XX今天不是又猝死一个吗?”

“够吓人的。真的吗?我看到照片了,我以为是假的呢?”

“真的,好端端的,写着代码就凉凉啦。”

严岩刚才说了要给向晓敏介绍工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现在几位工程师当着老板面前传这个图,很难说没有表忠心的意味。几个人在那里说得热闹。白思孟和刘清远都笑得矜持。DB也就这点好处了。

钟辛跟着也笑了笑,“小邵,你可不能去,这是给老婆挣嫁妆呢。”

小邵懂事地回答:“我必须不能去呀。”

严岩想说还好,但他猛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犯了忌,不在旧同事面前打广告是行规。他只好跟着尬笑。

他一边笑着,一边眼中只看着钟辛,他想说他不怕累,但他也后悔了,他不该离开DB,不该离开她。

钟辛看他这样,那里还能待得下去。她站起来,“我先走了。小平一会儿就下课了。”

“这么快,菜都没上齐呢,怎么着也得喝杯酒再走。”有人叫起来。

钟辛也不废话,端起酒杯,只求离开。

严岩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在雅安那个晚上,她说过她酒精过敏。

钟辛看了看酒杯,果然说:“我酒精过敏,以茶带酒。”

众人还要起哄,严岩已经把饮料递了过去。

钟辛不是不能喝酒,她只是自律,在不能失态的时候她绝对不沾一滴酒。

钟辛一仰头一饮而尽。腕间的一片青紫转瞬即逝。严岩看在眼里,心中一声炸雷响起。他怔怔地看着她。

钟辛放下杯子,璀然一笑:“中年老母亲,先撤了。”

大家都点点头,表示理解。

严岩忽然站起来:“钟辛,我没收到向晓敏的微信。”

“哦,是吗?”钟辛大窘,没想到严岩居然当众追问起来。

“我可能发错了。回头发给你。”钟辛边说边往外走。严岩跟着走了出去。

刘清远赶紧说:“严岩,我传给你。”

严岩却象是没有听见,一直跟了出去。

钟辛脚下不停,她已经完成任务了。她不想再逗留片刻。她的能量只够支撑她演到这里。乳黄色的走廊,四处是朦胧暧昧的光,钟辛心中慌张,一切都影影绰绰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钟辛。”

走廊里人来人往,灯光好像忽然变亮了,钟辛只得站定了。他从身后一步一步走进,停到她的身后。他温柔地说:“我没有收到向晓敏的微信,你再给我发一遍。”

钟辛回过身,在他的注视下,她只能抖抖索索地掏出手机,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黑名单移除,发给他向晓敏的微信。

严岩的手机叮咚一声。钟辛勉强挤出一丝笑:“收到了?”

一抬眼,他看着她,满眼是怜惜和留恋。

“我送送你。”

“不用客气。”要不是走廊上人多,钟辛几乎就要跑起来。

钟辛走出饭店,来到商场里,四处依旧是明晃晃的,严岩还是跟着后面。钟辛又急又气,正要跟他理论。

严岩忽然伸手往她头发上一拂,仿佛那里有一只飞虫:“别动。”

钟辛急忙伸手去挡,大庭广众的,这算是什么?严岩素日里也没有这么不知轻重。今天怎么这么失态。自己已经避无可避了。他还要逼上来。

钟辛忽然看到严岩的目光,都凝在自己的手腕上。

钟辛一转头,看到自己伸手格挡他的手正竖在脸旁,丝质长袖滑脱下来,雪白的腕间两只黛青的手指印记分外突出。

其实过了几天她腕间的红肿已经消退了很多,只是那晚吴晨诚拇指和食指相扣时,死命留下的两个指印太深,到现在还清晰可辨。

钟辛猛然意识到,严岩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看清自己手腕的伤痕。她的脸忽然烫了起来。她最不想让人看到的不堪一面就这样暴露于人前。还是她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他。

钟辛不由得涨红了脸。

她咬咬牙,把袖子往上一撩,胳膊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虽然已经淡了很多。但仍有几个极深的指印还在,足以惊心。

严岩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说话。

“满意了?看够了?”

钟辛怒火中烧。

严岩心中只觉得疼成了一片。

“钟辛,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也做不了什么。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你说你能做什么?哦,对了,忘了说了,我不离婚了。”

与其这样藕断丝连,不如彻底断了他的念想。钟辛只恨以往自己留着一丝暧昧,让自己和他都受着同样的煎熬。

“咱们两个人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