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确实是暂时消停了。”
“嗯，暂时消停了。”
最近似乎再没有用户从社交平台上被抹除，但是之前被抹除的人也没有回来……真是怪事。
因为一系列安全和社会稳定的原因，在三十年前，全球所有社交软件，社交平台都被强制整合，变成如今的社交系统。因为只有一个，所以它已经不需要名字了，群众每个人的个人身份编码只能绑定一个社交账号，通过这个账号可以实现人与人之间的通讯，上网，绑定银行卡后的一切消费行为包括上缴水电费。
除非这个人傻了，否则不会有人去做自己注销自己账号这种傻事。人生唯一的一次注销账号，估计就是他死去的时候吧。但是去世的人的账号也是家属证实其确实死亡的情况下，去信息安全局递交申请才能注销成功。
“但是也不是没有自己去注销账户的情况在……”步少锋摸摸下巴，说。
冯田嗤笑道：“自己去注销账号，这意味着他抛弃了自己的社会身份。三个势力共同推出的这个社交系统，已经不是单纯拿来聊聊天，上上网这么简单，失去了这个账号，很多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
“只要身份编码还在，也没什么影响吧？”
“没影响？也就军人才会这么说吧？我就举一个例子，立刻能反驳你——上周，岚山最后的一个线下缴纳电费的窗口取消了，因为据信息安全局的排查，全岚山范围里再也不存在拥有身份编码却没有绑定社交账号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冯田竖起一个手指，接着说：“一，要么剩下的人是没有身份编码的，即为黑户或者是你们这些执行秘密行动的军务人士。二，没有绑定社交账号的人都死光了。不过据我所知，纽斯顿可比我们要快，他们五年前就已经实现了全民社交账号交互了。”
步少锋打着方向盘，陷入沉默。现在他们要去往文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找人，据他们调查小组的反馈，他们在接近一个目标的时候，发现该目标因为受伤，正在轩县疗养。
受伤……嗯……所以两人告诉队员不要打草惊蛇，由他们过去接触这位先生。
很古怪不是吗？这位受伤了的先生并没有任何在医院挂号的记录，却有出入文城的记录在。受伤后没有去医院，却选择躲到下面的县城里去。
轩县也有一些小诊所，其中没有挂上社交系统的，有不少。这个叫阿克比思·艾瑟的先生，到底是在躲着什么呢？
这个人的落脚点他们已经查到了，就在地图上不远处那个小太阳别墅宾馆里。看着花园中那个四层楼高的房子，步少锋和冯田交换了一个眼神。
轩县以连绵不断的温泉群出名，所以有许多人在这里盖房子时，干脆盖高一点，然后改成家庭式宾馆出租房间，眼前这个小太阳也是一样的。
“能不能联系上宾馆的主人？得到他的支持我们好展开工作。”
冯田低头打开自己的通讯器，点击进入拨号状态。在他小声和对方交涉了一番后，店主提出只要不影响别的客人的休息，他们可以上去找这个艾瑟先生。
收起通许器，冯田笑着说：“真是幸运，这个店主没有起疑心，要是他问我要搜查令那就麻烦了。302房，艾瑟先生就在那里。”
步少锋打开门走下去，不知是不是因为温泉群遍布，脚踏上这片土地时，他能嗅到湿润空气的气味。他整理下衣服，说：“走吧，希望这位先生能配合一点。讲真，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去正式立案吗？没有搜查令真的难。”虽说不到寸步难行的地步，但是有些地方没有这个证明，他们的行为就没有警署在背后撑腰了。
冯田摊摊手，将车门关上，跟着步少锋往宾馆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以为我没有试探过警长的意思吗？还是那句话，根本找不到为这案子立案的理由，要我要不就放弃，要不就自己查出点名堂来，他才能通过申请。还说，建议我叫群主去信息安全局那边试试……试个头，信息安全局又没有刑侦调查的职能，没有我们下委托，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的。”
“又不能说我们在房间里发现血迹这件事，真是……”步少锋真的烦透了这些行政规则，通过这些所谓的规则，部门和部门之间就会存在互相推诿的情况。
轩县很适合疗养，所以宾馆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大家看到步少锋和冯田这两个偏高大的人时，自然不会给予更多的注意，这是件好事。
轻轻敲响302的房门，他们站在门外等着。只要里面的艾瑟先生不做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激烈抵抗，这只会是一次普通的调查式谈话——完全和平、平静的谈话。没有搜查令，他们也没有办法在大白天的时候，用什么激烈手段逼供，只能交涉了。
门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头上还包着纱布。这位先生看见两个高个子的人站在门外，下意识就想关上门。
“等等……您是艾瑟先生，请等一等！”冯田见四下无人，立刻顶住门说。
这个男人躲在门后，他因为受伤了略显憔悴的眼睛，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如你们所见，我正在这里疗伤，很累，所以不想接待人。”
步少锋认为这个时候还是交给比较擅长和人打交道的冯田比较好，所以他站在旁边没有吭声。
“是关于汤姆·阿克塞这个人的事情，不知道您认不认识这位先生。他最近失踪了，我们在找他。”冯田笑笑地说。
“不认识。”说着艾瑟又想用力关门，但是这次步少锋也用手撑住了门板，他说：“抱歉，我们是刑警，接到他的朋友的报案说这位先生三天前失踪了，他的朋友们都很担心，而你是最近和他有接触的人，所以我们只能找上门了。打扰你很抱歉，能不能配合一下呢？”
“朋友？他也能有……”刚说完这句话，艾瑟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刻紧闭嘴唇，但是已经迟了，面前这两人怎么可能听不到他的自言自语呢？
“我们其实完全可以破门而入，但是看到先生您本来已经很虚弱了，所以我们想用比较温和的方式与您接触……您也明白的，作为最后和阿克塞接触的人，您现在是处于什么样的角色之中……”言下之意……艾瑟先生其实算是嫌疑人了。
冯田没想到步少锋随便试探一下，这位艾瑟先生就默认了，他们其实根本没有查到阿克塞门前的监控记录，去信息安全局那边询问，得到的回答是，那条路因为最近在整修，所以监控系统暂停了一周左右。他拿出自己的警官证件，递过去说：“您请看，我们的确是警方的人，你也可以扫描上面的条形码验证一番，就知道我所言不假。”
艾瑟看着手里的警官证，过了一会，他很是疲惫的叹了口气说：“不用扫描了，我曾经也是一名警察，所以我一摸就知道了……你们……进来吧。”他松开手，转身进了房间。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消息！冯田他们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想到这位艾瑟先生居然曾经也是警察。可是为什么他辞去了这个工作呢？两人走进房间里，顺手关上门。
这个房间很朴素，除了床上的画和窗边的花，就没有更多的装饰了，所有的家具都是木质的，地板也是，踩上去会有咿呀的声响。
艾瑟先生慢慢走回自己床上做好，指指对面木沙发说：“我没什么钱，所以房间里配备的东西很简单。桌子上的杯子是干净的，水壶里的水是我刚刚煮的，请便吧，小心烫。”
刚在门口看到的只有艾瑟先生的脸，所以给人一种虚弱的感觉，但现在看到他的全貌后，冯田确信这个人的确有可能曾经是个警察了。就算身体不好，他依然坐得笔直，身上有点发福，但是总体上是修长有力的。
“真没想到曾经是同行……为什么先生您不继续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呢？毕竟是同行，我对你的想法有点好奇。”两人坐下后，冯田开口问道。
“家里父母身体不好，我又调不回家乡，所以干脆就辞职回去照顾父母了，帮他们照看店铺什么的。”
嗯……这种情况其实挺少见的，现在子女独立后基本都会到离父母比较远的地方工作，一来因为社保足够让老人安度晚年，而来因为科技的发达，看护型机器人足以承担照顾老人的工作。看来这位艾瑟先生应该是个非常孝顺的人，为了父母抛弃工作，回到家乡生活。
“原来如此，不好意思……触及您的家庭隐私了。”
艾瑟别过头，说：“也没什么，反正二老现在已经不在了。”
“……”这……
如今，很多人在四十多的时候就要面对为父母送终的情况，因为人生育越来越困难，很多人都是高龄产子。也亏得医疗系统的发达，没有出现什么高龄产子去世的事件。艾瑟先生就是这样的人，而且看年纪，他甚至只有三十多吧？
不知道他双亲的身体当时是差到了什么地步，如果真的很糟糕的话，也难怪他会抛下工作赶回去了。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人才三十多，就要活在快要失去父母的恐惧中，这滋味不好受……这样一算一家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估计也就二十年左右。
“抱歉……”
“没什么，都过去了，现在我在家乡也挺不错的。不知是不是父母在保佑我吧，我的妻子在过了没多久就怀孕了，真不知是说讽刺好还是……幸运……”
冯田这下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沉默了一下，只好转正话题：“艾瑟先生，很抱歉在你这么不愉快的时候来访，但是我们这边的案件也关系到很多人的安全，其中不少还是青少年，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
艾瑟捂着自己受伤的脑袋，点点头说：“我现在状态还不错，你可以开始了。首先，我想知道，汤姆到底被卷进了什么事情中，听你的描述，似乎他的失踪和什么大案件有关？”
既然曾经同是警察，那就好沟通多了，于是冯田简略的说了一下案情。
“也就是说……你们看到了血迹，在能对上的人之中，发现只有我是受伤状态，所以作为副警长的您专门前来寻找我吗？哎，怎么说好呢，我这个伤是意外事故——我就是想来看看这个几年没见过的好朋友，汤姆不喜欢出远门，所以多数是我来找他。在他家偏厅等待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他的机器人会突然电源不足，砸下来。”艾瑟苦笑着说。
“机器人电源不足？能具体说一下吗，我们记录完后好为您洗脱嫌疑。”
“那段时间，汤姆家的街道不是在整修吗？似乎就和电力有点关系。汤姆这个家伙非常的马虎，在生活上也是，不擅长照顾自己，所以他不记得要时刻关注机器人的状态，或者没有发现充电系统已经很久没有给机器人渡电了。那天我在找他的时候，那个机器人在高处打扫天花板，等我觉得不对转过身的时候，就已经被砸到脑袋晕过去了。你们应该看到过汤姆的照片吧？以他那副样子，怎么可能轮得起重物来攻击我呢？就算他拿起来了，我也能避开，或者挡住不是吗？”
这样似乎可以和客观事实对上，信息安全局那边也说了，那条路修整了一周，监视系统是瘫痪状态。如果真的和电力有关，那么监视系统瘫痪也不是没有道理。
看看眼前这个人，就不像是能随便被打到脑袋的人，毕竟曾经是警察，如果是阿克塞先生要攻击他，以他瘦弱的身体未必能得手。
“那你为什么不去医院就诊，反而来到这里找那些不正规的小诊所呢？”步少锋问出了他们最感到疑惑的问题。
艾瑟摸摸头说：“我和汤姆认识了快二十年了，他看到我晕倒和出血后慌得不行。我听说……他现在还是个公众人物了？”
见冯田点头，他接着说：“我也搞不懂什么叫做虚拟作曲家，我根本不关注这些，但是那小子好像很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一样，紧张得不得了，在我醒过来后，拼命哀求我不要去医院。”
说着艾瑟笑出声来：“这么多年了，他胆小的性格没有什么变化，其实解释清楚的话，也不会有麻烦。但是他就是不想在自己的记录上留下哪怕一点点污点，这个人的精神洁癖还是这么严重。”
现在去医院可不是那么简单就看看病治治伤这么简单了，只要伤情达到二级以上，就要解释伤口的由来。毕竟人口在不断减少的今天，每位市民受到的侵害都要被记录在案，一来是方便医院和警方联动，保护居民安全，二来以后就诊的时候，也会参考这些记录来诊断病情。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步少锋看到文千千脖子上的伤时，反应这么剧烈，那种程度的伤，已经达到二级的地步了。
“所以你就答应他隐瞒下来，是吗？哎，艾瑟先生，你也曾经是警察……你怎么……”冯田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艾瑟哈哈笑了几声，好像觉得有点晕，捂着头歇了一会儿，说：“哎，被副警长职位的人责怪了，我居然还有点紧张，看来我依然没有忘掉在警署的生活……怎么说吧，我只是不想伤害我的朋友，既然他那样哀求我，我真的没办法硬下心肠拒绝……再说了，多年没当警察，我也懈怠了吧……冯警官，你责备得对。”
步少锋捂住嘴，他继续问问题：“这么说，你在受伤后，就按照对方的建议，到轩县来治疗，是独自一人吗？还有你还记得阿克塞家的机器人是什么样式的吗？”
艾瑟歪歪头，说：“没错，的确是我独自一人到来到这边就诊的，汤姆说时常有他的粉丝在打量他的家，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就不跟着了。也幸亏有自动导航系统，要不然我晕乎乎的，真没办法驾驶车辆。至于汤姆家的机器人嘛……”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说：“我记得是喷气式的。”
冯田和步少锋眼神一凌，追问：“你确定是喷气式的？”
“废话，要不是喷气式的，它要怎么去扫天花板啊，汤姆家可没有什么升降机。不过我也没怎么见过那个型号的机器人，不知是不是什么新产品？我家很早就不用机器人了，毕竟贵。”
两人沉默了一下，冯田说：“大致的情况我们清楚了，现在我还有一些事情想了解……就是关于汤姆·阿克塞这个人……”
一个小时后，两人从小太阳宾馆走出来，回到车上，冯田看着步少锋说：“你怎么看？”
“这位艾瑟先生，曾经真的是警察吗？”
冯田晃晃手里的通讯器，说：“他们一直在旁听记录，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就立刻去取证了。”
【作者题外话】：【已捉虫……嗯，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