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两人从小太阳宾馆走出来，回到车上，冯田看着步少锋说：“你怎么看？”
“这位艾瑟先生，曾经真的是警察吗？”
冯田晃晃手里的通讯器，说：“他们一直在旁听记录，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就立刻去取证了。”
取证结果是，这个艾瑟曾经在四十公里外另一个城市的警署就职，五年前从原本的侦查组组长位置上退下，去了一个偏远的小镇生活。
至于父母的事情也查到了，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去世的，留下的遗产是一栋房子和房子一楼店铺的营业许可证书。因为他们只有艾瑟这一个孩子，所以遗产就归于艾瑟名下……或许不久后艾瑟家就要加多个小生命，他们连妻子在春季的时候去医院做产检的记录都查到了。
艾瑟在自己的背景上，并没有撒谎。他也的确长期保持着和阿克塞的联系，十几年来，进出文城的记录就有二十几次。在这个时代，关系这么好，在相隔较远的情况下，能保持一年差不多能线下见面两次的友谊不多见了。
“但是其他的就……”真真假假吧，不能全信。冯田抬头一看，就知道步少锋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心中的怀疑并没有因为他曾经是警务人员而减弱多少，反而上升了。警察什么样的案件没有接触过，如果他有心撒谎，哪里不是可以模仿素材？而且从心理素质上来说，他也比普通人更加平稳，真正的撒谎不带喘。
“首先，最明显的和事实对不上的要素就是那个了吧？”
“嗯，没错，我们记录在案的机器人不是喷气式的，而是滑轮式的。有趣了，到底是谁动了手脚，又是谁在撒谎？”冯田拍拍自己的通讯环，说：“回去接收对方传来的解析报告就一清二楚了~”
“那边回消息了？”步少锋松开把住下巴的手，说道。他没想到真的能这么快，脑域这个东西他略有耳闻，但是作为军人是不能碰的，因此他不知道所谓的极其可怕的演算能力到底是可怕到什么地步。
听冯田像个算命的一样给他“吹”了一遍脑域的能力，说到这种东西一般只有搞科研的会偷偷用后，他立刻就闪电般的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和他提过这个东西的傅嶒里，另一个嘛……
“嗯，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就说已经传了离线，等我回去对上口令就可以接收了。你找的谁啊，感觉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找人介绍的……他说是脑域里面最厉害的那一个。”
冯田梗了一下，然后小心地问：“最厉害……你叫老傅给介绍的？”完了，一会接收的时候要小心点才好，万一里面夹带了什么私货怎么办？脑域里面最厉害的用户，那得是怎么样的黑客啊，估计这世界上没有他查不到的东西了吧？
这种想把危险人物抓起来，又觉得斗不过的感觉，困扰了冯田好一会儿。
从艾瑟先生口中了解的汤姆·阿克塞此人，是个十足十的技术宅，基本不出门，需要什么东西也会找人送上门而不是自己出门买。不擅长和人交流，不擅长做家务，性格胆小。
“这样的一个人，却在我们去找他的时候，出门了？”
“大概有什么他必须亲自去做的事情吧？再喜欢待家里的人，也总会遇到不得不出门的情况。”冯田一下一下的摸着自己垂下的呆毛，说道。
“有趣，你之前才说，现在是全线上交互了，现在又在说什么必须要出门……那你认为，是什么事情让这位家里蹲必须要出门？”
冯田想了想，撩开手里的头发，说：“说不定和这个绑架案有关？出去和谁接头吧？对了，问了艾瑟这位现实中的朋友，我们还没有问过他那些网上的朋友呢——关于汤姆，不对，花火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
有什么好问的，难道艾瑟作为好朋友，看到的还不是最真实的那个汤姆·阿克塞么？心里想到的，步少锋也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话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人在线下和线上的差异性比你想的要大，我想要知道的，就是那些差异，里面包含的意义可要命咯~”
步少锋无奈地摇摇头，说：“那你去和那些学生们聊去吧，我不擅长这些东西。”余光一瞄，冯田早就拉开大屏幕，放出键盘开始哒哒哒的敲了起来。
回到警署后，冯田还在一个劲的敲，步少锋将车子听好，放下气泵卡死车轮，回过头那人的脸还在车里被蓝光照得发亮。
叩叩叩……他敲敲车窗说：“喂，到了，下车。”
“唔……”应了一声，冯田解开自己的安全系统，摇摇晃晃的从车上下来，关上门，头从来没有抬起来过。
“你知道你现在让我想起什么吗？”步少锋走了几步，回过头看慢腾腾的冯田，突然说道。
冯田不是很在意地顺着他的话问：“想到什么？”
“你现在特别像一个被我逮到就要揍一回的侄子，他就整天低头不看路，弯着腰，我见一次，打一次。”
“啧啧……”冯田听了，抬起头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收好荧光窗口，跟上前，“哇，步少锋是真——的严格。”
回到上面，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在。自从和警长交涉失败后，似乎是他个人为了帮助他们办案的好意，分了个房间给这个临时重新组回来的特别小队。从这一点上，步少锋对这个警长的印象又稍有提高。
“队长。”
“队长。”两个人同时站起来给他们打招呼，冯田摆摆手，他们复坐下，继续盯着自己的屏幕。
看看那两人，冯田示意步少锋打开自己的通许器，看样子为了不被听到他们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查证，等会他们要用通讯器来对话了。
刚打开电脑，冯田就收到了一个简陋的小程序包。和步少锋对视一眼，他下载好这个小程序后，点击了运行。
程序包小不是没有原因的，打开后弹出一个简陋的页面，蓝色的背景下，只有一个框框可以输入，框框旁边则是一个“go”的按钮。
拿出那人给的序列码，冯田输入进去后，点击“go”，立刻画面一转，变成了下载文件的loading页面。
“总感觉，这样有点可怕……”冯田在通讯环上和步少锋说。
“这个电脑是完全独立于这栋楼的吧？”
“嗯。”
“用完就扔了吧。”步少锋斩钉截铁地说。
“也不一定要扔，闲置起来，万一以后还有这样用的机会呢？”冯田挤挤眼。
步少锋看他这抖机灵的样子，忍俊不禁，敲打着键盘说：“随你，那你可要藏好了。”
冯田比了个“OK”，看步少锋指指屏幕，就抱臂往后靠的模样，他转过头发现文件已经接收完毕了，而那个接收文件的小程序好像自己自动销毁了？翻了翻接收程序的那个文件夹——确实是自己销毁掉了。
真是可怕。冯田抹了一把汗，心想：如果这个案件就交给这个人来处理，分分钟就能结案了吧？但是话说回来，这些黑客性格多多少少都有点怪，但是有一点是统一的，那就是除非有人介绍，不然轻易不会和带官字号的机构合作。就算合作了，只要达到目标就会消失。
“当时……给你介绍的人有没有提那个寻求帮助的潜规则？”
“有。”
看到这么干脆的回答，冯田就熄了继续让这个黑客帮忙的心思。点开那个文件，电脑屏幕一下就被挤爆了——那也是一个小程序，图片与图片之间，文字框与文字框之间都有连线，就是个小小的电子版推理窗口……
“咦，那个人……和介绍人关系看起来有点好过头了，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步少锋捂捂嘴，决定提升一下梁启朝在心中的危险程度。
他们顺着这“看起来很友好的黑客朋友”给的一条条线索，将这整个推理板子看了一遍，得出了三个结论：
首先，这位阿克塞先生最近得到了一笔钱，却有很快花了一大笔钱在小金街那边，店铺名已经标了出来。至于小金街是什么地方？文城交易电子元件的地方。
其次，通过非官方的摄像头，看到十月二十日，也就是十九天前，艾瑟先生一脸不愉快地敲了阿克塞先生的门，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脸色似乎更加差。过了十二天，也就是差不多一周前，他又去了一次，然后半夜才出来，看上去身形有点不稳，钻上自己的车子后，离去。估计这就是他被打的那天吧？
最后，同样是来自非官方的摄像头记录，阿克塞先生在一个月前就不曾出过门，在一周前，连平时的新鲜蔬菜、肉类，这些生存必须的补给也不曾购入了。在这一周里，除了他们，再没有人敲过那扇门……也就是说，那天家庭系统……
“撒谎了？！！！！”冯田忍不住惊叫出声，引得前面两个队友惊魂不定地看着他们。
“不好意思……反应大了点，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伸出脑袋去，安抚完自己的队员，他立刻缩回来，用压得极其嘶哑的声音说道：“AI……撒谎……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明明有铁律在，而且撒谎这么高级的行为，AI能做到吗？”
步少锋情绪还算稳定，他说：“确实，在绝对的三个规则下，加上AI本身的必然缺陷，他们不太可能学会撒谎。”
“该死，阿克塞到底在自己的系统里，弄了什么东西？或许他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偷偷溜出来？不是正门，而是什么暗道之类的？”冯田抓狂一样的抓抓头发，他拖动着一个个文件，将这间房子四周的录像全部调了出来，用12倍数的速度快速播放着。
两人紧紧盯着屏幕，但是哪怕一个黑影，或者什么征兆，都没有。这间房子寂静得就像是死了一样……
这时，步少锋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他说：“或许……真的被绑架了。”
“什么？”冯田回过头小声说，“怎么绑？你要怎么绑一个待在家里的人？你看，没人出来，没人进去……哦！你看，那不是我们吗？”指指上面两个快速从墙那里翻进去的人，看那动作，无比眼熟，就是那天翻进去的两人无疑。
“你冷静点，老冯。”抓住冯田的肩膀，步少锋暗暗使劲下压，看到这人开始手舞足蹈，他就知道这人心态要爆了。估计冯田是死也不想将事情往家庭系统撒谎这件事上面扯，毕竟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一个比人类要聪明，比人类要有能力的东西一旦学会隐瞒，那么它脱离人类掌控的日子不远了。“我们再想想，我们再仔细想想看。”
没有电器、断了电的房间，躲过所有摄像头的人，来历不明、最后流向小金街的钱财……步少锋皱着眉头，继续延伸自己的记忆——木地板，掀开的地毯，去向不明的机器人，艾瑟和阿克塞两人的关系，楼梯……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说道：“为什么血迹在地毯下面？”
“啊？什么地毯下面？”
“你不记得了吗，那个血迹，它为什么会在地毯下面，而不是上面？为什么！”
地毯下面，地毯上面……冯田双眼一凌，说：“你是认为……那个地毯掀开过？而且是艾瑟先生第二次拜访的时候掀开的？那个地毯下面藏了什么？”是呀，如果隔着地毯，怎么会让血迹出现在地面上，看血迹的形状和量，都不想是通过地毯渗下去的。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地毯掀开过，然后又铺了回去。
“不，先不说这个地毯是不是在艾瑟拜访那一天掀开的，首先他掀开地毯这个行为就很奇怪。在有客人的时候，还将会客用的偏厅地毯掀开，这是为什么？”步少锋竖起一个手指，说：“假设地毯下面藏了东西，那么有人来访的时候，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会将地毯铺好在请客人进门吧？但是按照痕迹来看，地毯是没有铺的。”
“那……就有两种可能了，要么证实在拜访阿克塞这件事情上，艾瑟撒谎了，无论是拜访的目的和拜访的过程。要么他和阿克塞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朋友这么简单，他们甚至是互相保密的亲密关系，他们完全的信任彼此，艾瑟替阿克塞向我们隐瞒了什么。”
这两种可能的背后，决定性的条件就是——艾瑟先生到底和阿克塞之间，是敌是友？
看回那些视频记录，冯田说：“怎么艾瑟先生脸色这么不好……看起来不太像是见老朋友该有的模样啊……”
确实，两次拜访，他的表情都不算愉快。第二次的时候，表情也好，肢体也好，敲门的速度也好——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生气？
“那，其实两个人不是朋友？艾瑟撒谎了？”
步少锋迟疑道：“可是为什么要这么频繁的见面的，如果不是朋友的话，有什么理由要让两个隔这么远的人，动不动就见一次面？”
“或许是互相之间因为什么利害关系，必须要见面？”
“你这有点阴谋论了，这样将更多的事件扯进来，会混乱的。”步少锋抱臂说，“我觉得不该这么复杂才是。”
“那你说说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每年至少要见一次面？”冯田也抱臂，“哈？别和我说他们其实是情人关系。”
“……”步少锋无语了，他对冯田着急时的瞎掰能力无语了，“你想什么呢？我在想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亲缘关系！”
亲缘关系……冯田托腮，说：“又不是人口鼎盛时期了，现在亲人除了直系亲属，谁还会互相走动？我和你说，就算是直系亲属，也不一定会见面。像我，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我的舅舅。”
“那亲哥哥呢？”步少锋突然说道。
“噗……别，老大，你别这样，我们不是查过了吗，那对老夫妇只有艾瑟这一个儿子！”
“那，婚外情的可能呢？私生子？或者，这对夫妇的其中一人是否再婚，再婚的时候是否带着孩子？”
“……”冯田答不上来，奶奶的，他还真想过要查这么细。
步少锋调出两个人的照片，放在冯田面前，将它们堆叠又分开，分开又堆叠……过了一会，冯田的表情变了，这两个人在体态上很不一样，艾瑟阳刚，而阿克塞就有点羸弱，但是他们在面相上有一点点的相似——都是高颧骨，小眼睛。
因为阿克塞的面向阴柔，这小眼睛在脸色就显得有点森森然；而艾瑟不同，他个性看上去是比较阳光的，小眼睛在脸上反而让人觉得他很老实——单单是气质不同，相似的两对眼睛就给出了这么大的差异来。
“其实很简单，你现在就去申请比对两个人的基因，是或不是，一目了然。”
冯田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拨通了居民信息库那边的电话。
……
……
“奶奶的，他们还真是兄弟！”
【作者题外话】：越写呢……越觉得同僚组和骨科组……给给的……遥远的研究所组也……还有各种组合都在脑内过了一边……。哎，最近耽向作品看多了，fu眼看人基连自己的角色都不放过了………………
……反正我站ALLxL（突然被用力殴打）
【深夜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