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里还是空空荡荡的，冯田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最新的那单案子不是他接手，现在他手头就只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件。
这个时候，该死的步少锋不知去哪了，跑得没影！
有事找他帮忙的时候，成天就杵在身边，现在自己忙了，想找人打打下手，他就刚好不在！如果不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估计现在就打电话把人喊回来了。
一个接一个的，冯田将那些案件档案芯片，插进卡槽，看看简述，然后下发给其中一个闲置的行动组。难一点的就给有老手的组，简单的就扔给那些实习生应付。但其实都没什么大案，唯一的那个现在被警长抓在手里，还抽走了近一半的警署的人。
就这么干了一早上，冯田忍不住重重将手里的杯子搁在桌子上——这都是什么小案件啊，哪有副警长混成他这个样子的……
不成，他不想继续待在办公室了，冯田看向最后一枚芯片，伸出手拿起来，直接塞进自己的私人端口中——不管是什么脑抽的案件，让自己出去跑跑，总比待在这里要好。
其实冯田算是误会步少锋了，但其实某种意义上他也没误会。现在这个人正打着他的名义，在医院爆炸现场转悠。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是挂名在副警长下面的助手，而且这个名头在向警长申请时，警长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答应了，于是当他穿过警戒线时，他们就当没看见，继续做着手头的工作。
要是冯田知道步少锋在干这狐假虎威的事情，估计要一头从自己的位置上翻下去——居然不叫上我！
医院的一半坍塌的很彻底，有技术部门的人根据调出来的残存监控视频，还有现场勘察得到的数据，正在尝试重现当时医院坍塌的过程，找到爆炸的地点。
步少锋抬头，看着那半个建筑架子在太阳底下危险的歪斜着，在地上投下阴郁的影子。根据文千千给他说的当时的情况，是先有一个护士浑身是血的从当时二楼东北面的一个门冲出来，从那个门出来，到她跑下楼梯，完全消失在文千千的视线中——步少锋打开原本医院的立体结构图，开始计算——只可惜，二楼另一半的监视器没有拍到护士出现的时间，只有另一边的监视器拍下了护士下楼梯的时间……不过根据在场人的反应，他大概能猜出护士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
短短不到五分钟，护士受到医生死亡的冲击，冲出自己的工作场地，来到大厅，然后再冲下楼。随后就爆炸了。
医生的死亡和爆炸是否有必然的联系，两个案件是关系案吗？
但是按照医院的分布图，医生当时呆的地方是医院副楼，根本不在爆炸区域内……
如果凶手是先杀死医生，然后去爆……不，或者是先安下定时炸弹，再去杀医生，然后炸弹引爆……
有什么必要吗？步少锋不懂。如果这个人只是想杀死那名医生，那么杀了不就好了。非得把爆炸当成是他销毁痕迹的手段，那炸了副楼即可，有必要跑到主楼来炸主楼吗？
如果他主要目的是炸毁主楼，那为什么又跑到副楼去杀医生？还是说医生看到他的，所以被杀……那护士呢？杀了医生，却放过了大喊大叫到处乱跑的护士？
根据副楼工作人员的口供可知，发生这件事时，在护士叫起来之前，护士和医生都在副楼的那间房间查看资料。明明同在一间比较狭小的房间里，没理由杀得了医生却逮不到护士。
况且看护士被喷了一脸的血，就可以猜测医生是被一击毙命的，动脉破裂血液喷出，而护士离他的距离不远……
这个犯人的思路真是奇怪……怎么感觉这种看似没有目的的爆炸，很眼熟。
莫名，步少锋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个速度简直不科学的人影……要是快成那样，快速往返主副楼估计不会有任何难处。
“唔……”不能这么快下定论，他要再看看。听说那个护士现在在做精神稳定，等她冷静下来，能正常思考和说话后，他听了护士的证言再做判断。
这时他的临时通讯器响了，来电的是个叫“QUQ”的小猫头像，他并不认识。
接通后，听到对面有人小声的说着什么。
“你好？有什么事吗？”
然后对面窃窃私语的声音停下了，步少锋暗暗提高了警惕。
“喂、喂？琼恩警官？”
等声音响起时，他的眉头松开，露出一个微笑：“文千千？”
差点忘了衣服的事，他扫了眼还在现场作分析的警员，认为跑回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和文千千约好下午碰面。
切断通讯，步少锋突然觉得着女孩运气挺差，两次事故都在现场，这一次似乎是送男朋友去做身体检查，上一次好像是和男朋友逛街？
这时他想起那个对他时刻表现防备的男孩，又摇摇头，他看上去一阵风都能吹跑，太弱了。真的，要是自己真的要做什么事的话，以他的实力，又能拦得住什么呢？而且上一次事件他是晕倒，而这一次事件是因为晕倒所以被送到了医院……这……
也不知到文千千这看上去挺壮实的小姑娘是怎么和他走到一块去的。（千：？！）
他心目中的，壮实的小姑娘，现在非常没有自觉性的在大块吃肉。而带她吃肉的人，也对自己养胖对方的行为没有自觉的，给点了许多小菜。
文千千把盘里的牛肉吃的差不多了后，抬头一看，梁启朝盘里的才慢吞吞地动了一半。虽然如往常一样，他还是先把排切成了十几个赏心悦目的小块，但是文千千觉得他今天吃的特别慢。
于是，第一次，在这家店里，文千千憋不住，在饭桌上说话了：“梁教授，你没有胃口吗？”
梁启朝的刀叉一顿，说：“你不用管我，把你嚷嚷着瞎点的东西吃完，不然下次菜牌我不会再给你了。”
咦，有下次是极好的。文千千闭上嘴，把刚上上来的香蕉船挪到自己跟前开始吃。
吃得好好的，她突然听到一声铛，原来是梁启朝手腕一松，手里的刀下垂时击打碟子发出一声脆响。文千千没有闲心观察那个碟子有没有划出裂痕，她看到梁启朝用手扶着头，似乎不太舒服。
“梁教授？”把勺子往小船容器里一扔，她探过身，想去摸梁启朝的额头，谁知在自己的指尖进入他的视线时，他立刻往后面一躲，顺势就仰考在自己的椅背上。“教授？”文千千脸上出现了担忧的表情。
因为动作而拉伸脖子仰着头，他睁眼就着那个角度垂睫看她，说：“我休息会，你吃完喊我。”说着就闭眼了。
面对一个明显不舒服的人，要她怎么吃的下……哎，好像也能吃得下……不对！“教授，你哪里不舒服吗？”
梁启朝虚虚摇起自己的手，竖起食指晃着，慢慢说：“你……你安静点……”
我去，嫌我吵？转念一想，晚起，喝很浓的茶，没有食欲，听到声音觉得吵——“教授，我去给你弄个冰毛巾。”
看他又要举起手说什么，不给他机会，文千千站起来，跑去找服务员了。
很快在她的带领下，服务员拿着一个装了冰水的小巧铁桶和一块毛巾过来了。“放着吧，麻烦你了。”
“需要我替这位先生呼叫医护人员吗？”服务员弯弯腰，询问着。
看见梁启朝又在摇自己的手指，文千千婉拒道：“估计只是熬夜引起的头痛，休息会就好了。”
“好，有什么需要告知店里的服务员，我们会再次为您服务的。”服务员走开了。
把毛巾放进桶里，文千千被冻得直跳脚，嘴里嘶嘶叫着。梁启朝听到，又眯开一条缝在那里看着。
拧干毛巾时又受到了一次冰冻伤害，文千千忍不住想：虽然有点不人道，她还是想叫服务员来弄啊。
把毛巾拧干，见再没有多余的水滴下来，她走过去，说：“我放啦，你注意下，别冻疼脑袋。”
也不知他保持这个状态多久了，该不会上午上课的时候就一直不舒服吧……那也太能忍，头痛还去给学生讲那么费脑筋的内容。文千千啧啧出身，将毛巾揉成拳状，去靠梁启朝的太阳穴。
刚挨上去，她就觉得有人敲了敲自己的手背，那是梁启朝自己的手。将毛巾让给他自己敷着，文千千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淡定进食。
梁启朝睁眼看看她，闭眼，又睁眼看看，怎么反复几回后，他总算说话了：“你就不继续问了？”
文千千强忍住在请吃饭的人面前翻白眼的冲动，说：“刚刚我问了，你说我吵，我安静你又不乐意。”
“哼。”一个没什么感情信号的哼，梁启朝闭上眼，没再看她。
文千千将东西解决掉后，她抬头看对方盘里冷掉的牛扒，踟躇了——要不要提醒他把东西吃完？
“教授，你牛扒还吃吗？”要说不吃了，我就叫人把这个和剩下的菜打包吧，不要浪费。
梁启朝睁开眼，这回他睁大了，非常非常慎重的看了文千千一会儿，然后发出了疑似笑的喷气声：“嗤，你……你想吃也行，你不介意的话，我并不是很介意。”
？？？？？WTF？文千千眼睛瞪圆，这是啥天大的误会啊？“你不吃我叫人打包。”她皱眉，懒得和梁启朝扯，转身就去招服务员。
“哎，我不介意的，我不会笑你的。”
滚，你已经笑了。“我根本就没有要吃你那份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浪费！”
“是是是。”扔下手里的毛巾，梁启朝觉得自己好多了，昨天实在不应该喝那杯烈酒的，自己本来就不善饮酒。然后他突然对桌子上那个糖衣包芥末三文鱼挞感兴趣起来，又辣又甜？他喜欢辣也喜欢甜，所以决定试一试，看看这文千千为了猎奇点的菜好不好吃。
趁文千千转身寻找服务员的时候，他快速吞了一个。……意外的挺合适……他又拿起了一个。
于是文千千转回来时，就看到本来不舒服没胃口的人，把剩下两个挞给干掉了。
“……”主食不吃，反而对点心感兴趣，梁教授你的自制力也不怎么样。“有胃口了？把剩下的牛扒吃了吧？还有那个炆豆腐也不错的。”
“不吃。”
文千千偷偷翻白眼。
打包好，拎上车，文千千摆摆手说：“教授，我还有去别处，就不坐你的车了。”
谁知梁启朝脸色黑了，问：“去哪里？”
“……”文千千指指自己的包说：“上次我在警署借了别人的衣服，现在要还回去。”理由正当，目的地绝对安全，是全文城最安全的地方，怎么样，我可不是到处乱游荡。
“上车，载你去。”
啊……失策了，她忘了还与路上这时间。“梁教授，你不快点回去休息吗？其实还没到约好的时间，警官在外面，可能要等一等。”
“无妨，上来。”
……看来还完衣服就要被载回研究所了，啊，自由，她失自由！
这头文千千不情不愿地爬上了车，去往警署。那头，王亚在仪器里小睡了一个小时，将身体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了个透透的，正在打印结果的柜台前面惶惶不安地等待着。
看着荧幕上，一下一下跳过去的数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46号——还有三个就到自己的了。
啊，到了。他走到柜台前，等着那个黑洞洞的打印口吐出自己的病历芯片。咔嚓咔嚓两声，肯定是将信号打到芯片上，然后利器一下将这块小东西切下来的声音。哒拉一声，那块小小的芯片，闪着46这个数字，掉到出口的托盘上。
在一旁的指纹扫描上面过了指纹，托盘上的窗口打开，王亚将自己的芯片紧紧抓在手里，往医生那边走去。
搓着小手，王亚坐在医生对面，等着他将数据全部看完，然后随着对方眉头越皱越紧，王亚的心也越提越高——不会真有真有什么大问题吧。
“王亚……是吧？”医生看完了，他揉揉自己的双眼，说道。
“是！”王亚挺起身子。
“你恐怕一周后还要来再检查一次，我才好说出我的结论，不然我不敢随便敲定你身上到底是什么问题。”不知是不是王亚的错觉，他总觉得医生说话的语气似乎异常柔和，和平时的不一样。
“医生，你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呢？我晕倒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很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医生捂住自己的额头，他指着上面的数据说：“你执意要听，我也可以和你说说我的猜测，不过这只是猜测，你还不用太过紧张。听我说，我发现……”
下雨了，最近文城刮风下雨的次数有点多，似乎是四季总算忍不住了，想要赶快进行一次轮换，于是冬天势力不断增强，想将这片大陆的最后一片温暖给完全驱逐出去。名为寒流的巨龙不同之前的摆尾试探，它已经盘踞在了这座城市的上空。
王亚感觉不是很冷，他只觉得有点累，看什么，听什么，想什么都有点恍惚。水滴……车的电磁震动……人声……雨伞在碰撞……他不小心在走神中放过了一班车。
“哎呀……真糟糕。”摸摸自己染上水汽的头发，他躲回车站。因为忘记带伞，在跑过来的时候，他身上淋湿了，不过没有湿透。
千千喜欢他的头发，也喜欢他身上这件针织衣，说像被太阳晒饱了，软乎乎飘乎乎，看着就像抱。他喜欢文千千抱自己，也喜欢她说自己暖乎乎软乎乎飘乎乎……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暖乎乎了。
[衰退]
[造血功能减弱]
[医生？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下周……那么你可能……]
王亚觉得脸上沾到了什么，暖乎乎的——可能是雨飘进来了？
不是，雨怎么可能是暖乎乎的呢？
没有人的小车站里，一个男孩子的背影在玻璃那头，一身明明是阳光的颜色，但是被这黏糊糊的雨感染，也显得忧郁起来。
“啊……啊……”
千……
“嗯？”文千千回头，“教授？”
“干什么？”梁启朝看着眼前的雨，还有那个大塞车，心情不是很好，正在用手敲着方向盘。
“你没喊我？”
梁启朝皱起眉头：“我没有话要和你讲。”
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文千千自动翻译成“我没有喊你”。她歪歪头，可能自己幻听了？还是说，其实是外面有人在喊？
想着她直起身，开始前后左右的转着，看看有没有熟人在外面，说不定是淋着雨，看到她想要求助呢？
身边人翻来翻去的，弄得梁启朝心里更加烦了，他说：“你干什么，你在找什么？”
对方语气里透露出心烦的意味，而自己也没有看到什么熟人，所以她转回来坐好说：“没什么。”
可能是这突然而来的雨，弄出来的杂音吧。
【作者题外话】：揉揉小丫丫……软乎乎，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