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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是人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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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医生咬死了也不肯给江北橘一个安心,一个准信儿,不肯告诉江北橘,做手术以后徐庆友他姥爷就又能壮壮实实,能吃能睡。

医生说:“凡是手术就都有风险,尤其是这个病,能活下来不是应该的,活不下来才是正常。”

江北橘说:“照这么说那还做什么手术呀!这做手术不就是人财两空吗?”

医生说:“要是不做手术,那就真的没别的办法了,你们家属只能着手安排后事了。做手术也就是个司马当成活马医。”

江北橘一颗心凉透了。她不知道庆友他姥爷怎么就成了死马了。那么壮实的一个人,现在院子里还种了一院子菜,都是自己栽种的。上个月还能骑着小三轮带着他姥姥去赶集买东西。

她觉得心里又酸又疼,或者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她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天是灰暗的,她的心情是灰暗的。

她立时又跑到病房找徐庆友,红着眼眶子跟徐庆友说:“你在这儿看着你姥爷,别跟你姥爷胡说八道让你姥爷疑心呀。我去家里张借点钱,今个儿做不成手术,明天也得做了。这病耽误不得呀。”

徐庆友说:“除了你谁还跟我姥爷胡说八道,你赶紧去吧。”

江北橘心里恼着,也不说走了,立在病房门口就跟徐庆友吵嘴:“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啦?”

徐庆友怕他姥爷听见,怕别人看热闹,哄着她想息事宁人:“你什么也没说,行了吧,什么也没说。”

江北橘也不愿意和他多计较耽误,立时又匆匆的出了医院。

出了门,也顾不上坐公交,打了车跑到了徐庆友他姥姥家里。

到了他姥姥家,坐在他姥姥家的沙发上哭开了:“我爹这病,人家医生说能治下来是意外是奇迹,死在手术台上才是正常呀!”

他姥姥一听,立时也拿手被抹眼泪:“这可怎么是好呀。那有别的办法吗?”

江北橘把眼睛瞪得像牛一样大:“别的法,还能有什么别的法?这脾都摔破了!你见过那西瓜没有?那西瓜你抱不结实了摔一跤,外边看着好端端的没事儿,一切开就看见里边那瓤子都摔碎了!”

徐庆友他姥姥抹着眼泪:“那就只能等死了?”

江北橘说:“人家要做手术哩,说做了手术,还有一线机会能治好,要是不做,那就只能等死了。”

他姥姥立时又从柜子里去拿存折,她说:“我这折子上还有四万块钱。都给了医院,医院该怎么治就给老头子怎么治。”

江北橘说:“你倒是想治,人家几个小子让你治呀?”

他姥姥说:“他谁敢不让治!”

江北橘说:“人家谁也不让治!老三说了,说这手术要是做好了没事儿,要是做不好爹死在了手术台上,他就找我闹哩!”

他姥姥说:“他敢闹!他要是不让治,我就把这钱都烧了!”

江北橘说:“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一个闺女家,我能做的了什么主?老三说了,说我是泼出去的水,要他们兄弟几个商量主意,不听我的呀。真要是听着他们的,那百分之百是抬回来等着埋人了!”

他姥姥灰白着脸不说话。

江北橘说:“这要是不做手术,直接把我爹抬回来让他等死,你说他心里得怎么想,得多难受。养活了这么多小子,谁都不管他,他死也死不瞑目。这要是说了要做手术,他怎么就知道手术有风险了,就只说做完手术就能好,就能回家了,就算是死在手术台上,他也是欢喜死哩!”

他姥姥说:“手术得做,要不我挣下这么多钱是为的什么?”

江北橘说:“你为的什么,人家小子肯定还等着你们两个老的死了情了你那钱呢!”

他姥姥说:“一个庄稼户,哪儿有给小子们留下多少的,我不花他们的他们就得知足了!”

江北橘翻着存折,数了数存折里是有五万块钱。她说:“人家医生要六万,这六万也不一定够呢,真是到了医院,这六万块钱就跟扔进那海里头一个样儿,连个水花儿都不响!这治完了病,你们不花销呀?不吃了不喝了?你们存折上这五万,我取三万出来,我这儿再给你添三万。你最少不得留下两万块钱日常吃喝?等做了手术,这几个兄弟要真是有良心,愿意替我分担点,就替我分担点,不愿意了,就当这是我自己的爹!以后你俩生老病死,我包圆了!”

她把话说得悲壮,说的时候自己都把自己感动了。她爹的病耽误不得,她没再久留,立时就又回了家,骑着自己的电动车说去银行取钱。

徐武旺追上来问她:“怎么说的?”

江北橘说:“做手术呀,要六万块钱!”

徐武旺说:“这总共五个人,按理说是该他们四个兄弟均摊,你一个出了门子的闺女,总也是没拿钱的道理,可我也知道你孝顺,咱们就给出一万块钱吧。这他们总挑不出理儿来。”

江北橘立时就恼了:“你还想着均摊?人家谁给你均摊?有好处的时候是大家的爹,真是要出钱了,人家谁出?他们都不愿意给做手术呀!这还是我逼着要做的,手术费就咱自己家掏!”

徐武旺一听这个,立时也恼了:“凭什么就咱自己家出?你就当那冤大头呀?”

江北橘说:“我不当冤大头,我就看着我爹死呀?”

徐武旺没话说了,恼着脸气了半天,眼瞅着江北橘又蹬着车子要走,又去拉她的车后座:“你愿意当那冤大头,你考虑过我吗?”

江北橘立时就甩手把他的手打下去了:“我考虑你?我哪儿还有心思考虑你?我现在心里只有我爹!”

她立时又骑上了电动车,风风火火的跑远了。

徐庆友给徐胜男说了他姥爷的事儿,说:“姥爷这回怕是出不了医院了。手术费也没凑够呢,妈都快急死了。”

徐胜男一听这个,立时眼泪就掉下来了,说:“手术费不够跟我说有什么用,我的钱早都给你买了房子了!”她现在听不得个钱字,一听这个就觉得又要有人按着她抽筋拔骨,喝血吃肉。

徐庆友也恼了:“行,我不跟你说,妈说的还真是没错,一有事儿就看出谁是人谁是狗来了。”立时也挂断了电话。

徐胜男呆呆怔怔的立在房里,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

她已经失去了她爷,马上又要失去她姥爷。她不难过吗,她想把心掏出来让他们都看看她心有多疼。

可她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啊。

她没钱没势没能力,救不了她爷也救不了她姥爷。

她觉得当一个人真是挫败的要死,一时间又钻了牛角尖,觉得真是还不如死了好了。

还有徐庆友说的“是人是狗”。她花了那么多钱,竟然只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那些钱可真是都喂了狗了。

她在房间里转着,也不知道转的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转着,发现了一把剪刀。

她想起在五岁的时候就曾经有过不想活了的念头。

现在,这年头又来了,这么强烈。

可......她已经活了三十年了,已经习惯活着了。或者她越活越懦弱了,已经不敢死了。

她咬着牙掉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着,拿剪刀去剪自己的头发,不管不顾的,像个疯子一样,先是剪了一截子,又剪了一截子,最后干脆从根里开始剪。剪得个乱七八糟。

剪完了,拿着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照自己脑袋。

镜子里那颗脑袋像是被鬼剃了头,一块一块的,难看的要死。

她对着镜子哭,哭得比鬼还难看。她心说头发替她死了。

徐胜男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