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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谭府旧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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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珊瑚用臂肘捅捅那个婆子,那婆子却不服气的说:“这又有什么说不得的?府里多少小姐沦落到风尘里,一身脏再也洗不清了。这该怨谁?就是翠姨娘,一路随了四老爷去岭南,据说也要日日伺候官差们洗脚捶背的,是否伺候旁的了,怕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回来后从奴才摇身变成了主子,就讳莫如深的只字不许提此事,反是板起个冷面孔让下人们相互去咬扯过去不光彩的事,但凡名声不好的就被逐出府去,就是小姐夫人们都不例外。四老爷房里的谢姨娘,平日本分老实的一个人儿,府里遭难被罚没去官府为奴打扫牢狱,被一个衙役糟蹋了,不知是谁多嘴咬出此事,就被翠姨娘生生的给赶出府去了,也不见四老爷说半句话挽留。谢姨娘哪里有脸儿活,寻根绳子在后堂吊死了。这六少爷一见哭得凄惨,谁想四老爷反打罚了六爷一顿。这亲娘死了不许哭,府里人人看不过眼去呢。若是大帅和大帅夫人还在世,一定不会如此处置的。”

主仆数人就围靠着床栏坐着,细细的数着家门沦落后的桩桩件件惨事。黑夜暗沉沉的,守一堆半明半灭的炉火倒也不觉得十分冷,心反是热腾腾的。

佳慧的ru娘席嬷嬷过去是云锦的ru娘,如今被分派去伺候佳慧。席嬷嬷悄声规劝道:“大小姐,如今府里不比昔日了。四老爷当家,翠姨娘被扶正,西府那些人如今得势了。她们欺辱小姐你,怕是因小姐是东府大爷那脉唯一留下的血脉,依了这规矩,小姐你多少高出她们一头的。她们也是怕若不打压一二,压不住小姐你的。近些时日前来贺喜探望的大帅生前好友旧部络绎不绝的,许多人都在打探大小姐你如今的下落呢。更有呀,云锦小姐昔日定的那门亲事,那蒋士绅公子多么出色的一个人物,听说云锦小姐死了,大哭了一场,还巴巴地来打探大小姐的下落。说是若大小姐平安回府尚未婚配,他想娶大小姐为妻的。太太这一听呀,反把个佳慧小姐许了蒋公子。谁想到,大小姐你恰是此刻又回来了。哎!”

湘绮心里明白几分,当娘的都有私心,想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

她揩一把泪,不想再提此事,心里忽然惦记起自己昔日居住的绣楼掇云楼来,随口问:“我的掇云楼如今谁人在住?”

“自然还是五小姐佳慧。五小姐命好,官府抄家之时,这翠姨娘急中生智把个佳慧小姐和丫鬟福儿的衣衫对换了,让福儿冒充是佳慧小姐,这才躲过了一劫。佳慧小姐就被发去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去干那刷洗泔水桶的活计。她手脚笨,一天三次打,生了一背的烂疮,才回府那一个多月,都臭气不散的。”席嬷嬷说着,鄙夷的撇撇嘴。

“更恼人的是,她把小姐昔日的书籍箱子都拿去垫杂物,也不听人劝告,撕扯污秽了许多书。真是暴殄天物的。把小姐昔日的首饰衣物,都尽数翻出了据为己有,想来就是生气。”同喜说着,言语愤愤不平。

湘绮心里不无心疼,心想明日去讨要那些书籍回来。即便自己的巣被人占了,可是自己的物品如何也该归还她才是。

同喜黯然道:“最可怜的是心萍小姐,抄家时她为了救四老爷府里的宁罗小姐,自己反是去了污浊之地,回府来本想是四老爷能念在这段恩情给她条活路,可惜……”

“同喜!”徐妈慌忙制止,狠狠瞪她一眼。但湘绮已经嗅出不祥,追问道:“心萍姐姐如何了?”

她记得,那日官府发落谭府为ji为奴的女眷时,上下乱作一团。人人都盼望去为官奴伺候人受苦,也不肯去沦为官ji。第一个来选人的ji馆的老鸨子在小堂妹宁罗面前停留时,是义气的心萍姐姐挺身而出说:“妈妈挑我去吧,她还太小了。”

心萍姐姐起身时,湘绮都佩服她的勇气,谁想到,心萍为了救四叔的女儿舍身,如今却因此被四叔赐死。

同喜快言快语道:“四老爷一见她失身在先,若放她回去重CAO旧业定然是有辱家门的;留下来又是玷污家门清誉。四老爷竟然率领一家人跪下求心萍小姐自行了断,求她为了谭府的家门清誉,请她自尽悬梁了。”

“啊?心萍死了?”湘绮惊得目瞪口呆齿发皆寒,兀愣愣的坐在榻边,听着窗外空泛的五更鼓响,主仆几人守着月光也不敢点灯,就说着这些惊心动魄的鬼事,竟然守到了拂晓。只是暗淡的晓星挂在夜空,天色在破晓前格外的黑暗。

“心萍小姐还哭哭啼啼的喊天怨地的好大不情愿,求四老爷给她一条活路,可四老爷就是不发话,僵持了足有一晚,心萍小姐见回天无力就去了。”同喜掩住嘴,忍住悲声,但发自心底的呜咽难以抑制,终于是拉住湘绮的手臂呜呜大哭起来。

“只说是若放了心萍小姐出府,难免她又重CAO旧业,辱没门风。”

徐妈也揉着泪说:“死也就罢了。可惜人死在谭府却不能入谭家祖坟的,寻了郊外荒山一处清静的黄栌野地随意的葬了,赏一口棺木都是恩典了。”

这就是自己的血脉骨肉?湘绮的心寒如坠入千年冰窖,好歹是自己的亲人,如何这般冷酷?她忽然记起了云锦妹妹,想来云锦是有先见之明的,若云锦归来,又是如何的下场呢?

“小姐,这府里如今成了地府冰窟了,莫不如我们还是早早离去吧。”雪狸哭泣道,“反是不如在卓侯府的日子呢。”

席嬷嬷嗔怪道:“傻丫头,说傻话了不是。大小姐还能走去哪里?还是盼着能嫁个好人家吧。只可惜同蒋公子的婚事,生生被佳慧小姐给钻了空子。”

湘绮曾听云锦提及到佳慧要嫁蒋士绅的事,反不觉怪。幸好云锦如今也平安无事,即便云锦回府,怕也不会喜欢蒋士绅这桩婚事,云锦心中有人。只是观佳慧今日的光景,反是愧对了蒋士绅。

“小姐,暂且忍让一时。等到过些时候,指望嫁个好人家离开此处就是了。”同喜说,悲戚中露出些许喜色,央告湘绮说:“若是小姐嫁个好人家,可不要忘记带了同喜一道走。”

湘绮的心中忽然记起了玄恺,记起玄恺反觉得格外的温暖。如今算算日子,定王玄恺应该在去边关的路上,但愿他早日平定边关战事回朝来。她可以等待,这等待不会太长。只有想到玄恺,她的指尖才有了微微的暖意,仿佛暗夜中看到了拂晓一丝鱼肚色的晨光,刺眼而温暖。她记得玄恺曾深情地执着她的手说:“湘妹,无论你是谁,是帅府千金还是乡野村姑,富贵还是贫穷,美若西子还是丑若无盐,我玄恺此生定然不会松开你的手,生生世世纠缠你。”

珍藏心底的这句话如今被翻箱倒柜般从心底翻出,心里不由有些宽慰,仿佛如今她这谭府不过是一时的羁旅过客。她不由摸摸腰间,忽然起身惊得问:“呀,我那贴身的锦囊去了哪里?”

那锦囊里有两件珍贵的物品。一件是玄恺赠与她的明月玦,被她摔碎,却被玄恺收拾起了残骸贴身带着。那日她为玄恺补衣衫时发现这绣囊中破损的明月玦,忽然觉得格外的内疚和温暖,将这摔碎的明月玦仔细收藏;另一件就是皇上赐的那串乌墨玉般莹润光亮的滇南无极山青木石十八子念珠。她一路上将这两件稀罕物放在了云锦绣给卓梓的那个精致的暗蓝色锦囊里,想是在荣曦堂验身时摘下放去一旁,一场争斗离去时匆匆忘记在了荣曦堂里。

见她神色慌张在四下找寻东西,同喜问:“大小姐,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我有个锦囊,暗蓝色的,里面有我珍藏的东西。怕是落在荣曦堂上了。”她急得出门去寻,徐妈和同喜也拦不住她的脚步,打了灯笼一路紧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