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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 锦囊寄语了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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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恺的话忽然戛然而止,似乎忌讳什么,也不去多说了。

他推说倦了,敛衣起身回舱去小憩。湘绮就孤零零一人独坐船头寻味他丢下的话语,似在抚弄一块玄冰,越摸越觉得手指冰寒,寒到心头,连血都凝滞不行了。

因是江风寒凉,她起身入了舱,收拾被褥准备躺下,忽然“噗通”一声,包裹里掉出一重物到脚下。俯身拾起来一看,见是一个绣工精美的暗蓝色锦囊,上面双面绣着空谷幽兰,格外的逼真别致。她掸掸锦囊上沾的浮土,要将那锦囊塞回包裹中去,无意间一按,锦囊里面发出细微的窸窣响声,似有东西在其中。凭那响声手感,应是纸张。她好奇,打开看,里面果然是一封书信,信封上空无一字,她忙挑出里面的信笺,展开来不必看内容,只看字迹就知是卓梓的手笔。心里还在奇怪,这锦囊是什么时候放入她包裹中的?

仔细想想这包裹的由来,还是在她逃离牢狱那夜,朱大哥在送她出牢时匆忙的塞给她一个蓝布包裹,只说是给她随身的盘缠和衣物。她当时走得急,不及多想,这包裹除去几件衣衫曾经换过,银两和其他零碎之物都不曾仔细查看。似乎朱大哥还曾叮嘱过一句:“仔细包裹中的要紧的东西不要掉了。”

她忙展开信笺看,里面草草几个字:“顺流南下,云鹄栖脚;但等佳音,早迎归巢。”

难道是卓大哥让她去云鹄书院藏身?想来这倒不失为一良策。

湘绮心中一阵感动,卓大哥果然是个心细如麻的。照此看来,玄恺劫狱虽然冲动,但这一切似在卓大哥的掌控中。与其说是在卓大哥的掌控中,不如说是在皇上的掌控中。那么这劫狱的真真假假,谁能看清?再想玄恺丢下的几句玄而又玄的话,心里更是狐疑,就不由揉弄那锦囊沉思此事的来龙去脉。

她紧紧握着那锦囊心存感激。卓大哥记挂她的安危,为她指一条明路。历代帝王多曾在云鹄就读,多少朝中大臣是云鹄子弟,云鹄书院若没有皇上圣旨,都不受当地官府约束,藏身其中怕是最妙不过。她不由满眼都是卓梓那从容淡定的身影,军机堂灯烛前鞠躬尽瘁的批阅奏折,弘仁殿在皇上面前指点江山谈吐自若的俊朗容颜潇洒举止,布衣公卿令人钦羡的卓尔不群的高洁。每当想到卓大哥,她心头都是一种莫名的悸动。为了杜庄主之死她曾怨恨他,责怪他,但她心里毕竟掩饰不住那种发自心底深处的崇拜,崇敬之余就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那种仰视,钦佩,甚至潜藏心底的爱慕。不管口里是否承认,她的心已经彻底为他倾倒。

身处其中,看不起端倪,一段情剪不断理还乱;如今跳出世外,忽然觉得心底里那份情始终不停牵挂,却原来都是为了他。可是玄恺?一心一意爱她冒险追随至此处的玄恺,她如何面对?

手一松,锦囊坠地,她摇摇头自嘲的俯身去拾起。不过瞬时间,手指如被针扎倏然收回,那锦囊……这戳纱绣法,一看便知,繁复的手艺,能绣到如此田地的人屈指可数。心里一个念头冒出,捏了那锦囊在手中反是愣愕在原地。幼时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学女红,无奈被娘亲追赶着学了些,凭了几分小聪明,她也能勉强敷衍对付。但因是名师出高徒,就是她的勉强对付已经是女红中的姣姣,更何况是对娘亲言听计从学绣工的云锦。云锦自幼是乖巧听话的,对女红上从来用心,十岁上下绣工了得,就是平日复杂的平金绣法和戳纱绣,湘绮久学不会便放弃了,云锦却是绣得得心应手。宫中绣棚内的姑娘们见到云锦的绣样都是赞不绝口的,还曾取笑说,云锦这是同她们抢饭碗。就说这戳纱绣,须是在方格纱底上分毫不差的按格数眼刺绣。线条横、直、斜错列,花纹间的空眼要对齐得分毫不差的。眼前云锦绣得的锦囊精巧可爱,只并不是绣给她的。

只是……她捏弄那锦囊,云锦不轻易绣这繁复的绣法,更何况送人,那暗蓝色的底,淡蓝色明澈的兰花,高洁的花中君子,云锦那每一针都是用心去绣的。而卓大哥,他从不轻易受人恩惠,有时皇上所赐之物,他都原封不动的放置一旁,或者婉拒。他说物尽其用,赐与他无非是束之高阁。但如此清高之人能开口向皇上去为云锦讨一只手炉取暖,又能慨然接受了云锦私赠的绣物。她心里反是为云锦高兴,有有些隐隐的嫉妒。卓大哥拿云锦赠他的绣物藏了字条给她是何意?她心头酸楚难言,只觉得小刀一刀刀剜心的难过。云锦喜欢卓大哥,卓大哥接受了云锦的一片心。可她何尝不喜欢卓大哥?从侯府初面为救他而捉刀代笔写墓志铭,有卓大哥相助她才得以从侯府逃身,京城科举,独步朝堂,处处少不得卓大哥的暗中呵护,他的身影那么伟岸,如泰山青松一般挺拔苍健。而今,卓大哥待她的情不过是知己,是兄妹,是怜惜,是惜才。

她不由苦笑,心里本那一点点期冀的余烬也终于熄灭了。她揉弄那锦囊,如今心知肚明,卓大哥心里有的只是云锦,而对她而言,卓大哥不过是她命中的“过客”而已。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怕也是如此吧?

她默默将那字条撕碎,细碎得如雪片,就一点点一点点的在指尖展开,随夜风散去江中。她的心头怅然若失,只有远离时,她才忽然会想到同他的一段难言的情。仿佛珍藏在盒子中的宝物,一朝打开来仔细看,却和自己想象的大相径庭。

就这么呆愣愣的守个窗儿坐了一夜,自己都笑自己痴傻。卓大哥何曾答应过她什么?更没有任何暗示,是她自己,仿佛身边一件宝物日日见到并不足为奇,忽然一日被人拿去,才顿时觉得空荡荡的急得想哭。她忽然明白,这些时,任是玄恺对她千般体贴万般好,她都不肯正视,对他多是敷衍故作糊涂,那是她心里有着另外一人。如今水落石出,虽然那珍贵的东西从指缝间溜走,但终归也是令人欣慰,得到这位才子的是妹妹云锦,她夫复何言?心里自责道:“谭湘绮,你如何这样胡思乱想。莫说卓大哥对你毫无此心,即便有所暗示,你也要为云锦的终身大事着想。云锦爱着卓大哥,不顾一切,虽然成亲的希望渺茫,但是云锦曾经拥有过他的心。”

天边破晓,鱼肚色抹了几笔在天空,暗青姜黄嫣红,一道道浓墨汇集一处,从天边铺陈在江面。湘绮反是倦了,心里对玄恺颇感内疚,玄恺为救她不顾生命地位,而她心里却纠结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对玄恺何其不公?

玄恺稚气任性,身上多有皇子皇孙的贵气和慵懒,但心却是纯净无他,对她也格外义气。

一生有人随时在身边遮风挡雨的保护,夫复何求呢?湘绮内心挣扎着,翻个身睡下,却总挥不去京城里那些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