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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内情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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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绮怅然若失去回书斋,雪狸慌张跑来失魂落魄般道:“爷快去看看,楚楚小姐拿一炷香烧自己的皮肉呢。”

湘绮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云锦莫不是疯痴了,为了太岁的胡言乱语,也不该为难自己。

她飞奔去,云锦一头冷汗缩在地上,焦糊的气息,满地凌乱的檀香。

“锦儿,你疯痴了不成。”湘绮扶起她,心疼得满眼是泪,云锦气息微弱含笑道:“姐姐,那个生在肌肤上的劳什子,锦儿去掉了它,再也没有那个东西,没有人再识得锦儿,不是吗?”

湘绮鼻头一酸,热泪涌下,锦儿贴在她怀里,汗水打湿额头几绺碎发,贴在脸上,她拉开锦儿的手,见胸口那枚红痣已被烧得焦糊一片,心疼得她心如火炙,紧紧抱住锦儿。

想锦儿那半载来到屈辱岁月,不知是否都能被这惨痛的烫炙驱逐得无影无踪。

傍晚时,湘绮喂云锦吃了半碗黍米粥糜。自己心如黄连苦,可还要强扮笑颜。

云锦似看出些端倪,偷声问:“姐姐,可是有心事?早间在寺院,二公子可是真要娶那个女人?”

湘绮一惊,毕竟是姐妹,什么都没逃过云锦的眼。她苦笑说:“姐姐能活几日,都在圣上一句话,是姐姐劝他,另觅佳伴。”

云锦望着她,沙哑的声音叹道:“二公子人物风流,潘安宋玉般的容貌,自然求之者众多的。姐姐若是喜欢他,何必轻易放手。自己的终身大事,若不去力争,谁还会送来姐姐眼前不成?”

湘绮不想云锦如今句句话中的,就讪讪地望着她。

正要开口,院内一阵慌乱声,雪狸同点苍先后冲进来慌张道:“快,快去看看,点凝轩那边,大先生雷霆大怒,用马鞭痛责二公子呢。”

湘绮倏然起身,也顾不得许多,提了袍襟冲了出去。

点凝轩门户紧闭,无法拉开,屋内卓梓厉声叱骂:“你于心何忍!禽兽不如,礼仪廉耻全然不顾,助纣为虐!你不必狡辩受何人指使,你只说自己,可饶不可饶!”

抽打声,哭喊声,卓柯的哭声中满是醉意矫情。他本是家中骄子,又是行伍之人,本不该哭闹得如此不堪。莫说平日卓梓疼惜他这个小弟,便是动手,却也未必卓梓能占去便宜。只是由此看出卓府家规是严谨的,长幼尊卑,卓柯自然不敢还手。

卓柯纵声大哭,苦声委屈,断断续续哭喊:“大哥是长子,自然是卓府无暇美玉。爹爹疼惜大哥,美玉上的瑕疵偏偏都要放去柯儿身上的。你以为柯儿想做这些恶毒之事。父母之命,不为即为不孝,本是两个儿子分担的恶事,大哥逃得个逍遥。反来责怪柯儿,大哥不公!”

卓柯声音激动,边哭边喘。湘绮摇门捶窗也无法进入,只隔个窗缝,看到趴在八仙桌上被皮鞭肆虐得衣衫褴褛的卓柯,血痕斑斑,在皮鞭下挣扎,却不敢离开那桌案。两条伤痕交错的腿垂悬,面目狰狞痛苦,满脸是泪。

从不想卓梓谦谦君子竟然会动粗,湘绮正在焦急,书童成哥儿拉拉她摇头低声说:“快闪开去。也是你看得的?二公子喝得烂醉如泥在青楼买醉,胡言乱语,被大公子擒回来就痛打一顿。”

“卓大哥,住手!二公子他,他身上有金疮,会迸发要命的!”湘绮大吼一声,皮鞭声停止。

卓梓出来,痛心地深深望她一眼,面无表情,拂袖而去。湘绮忽然记起以往卓柯诉说的满腹委屈,侯爷打儿子是“管杀不管埋”型,总是下手没个轻重。

但卓柯的话,半真半假,只能一听而过。

听到湘绮擂窗的求告声,卓柯忽然停住哭求,卓梓也停住家法,沉默片刻,长长一声叹息,敞轩门打开,卓梓走出。他只吩咐湘绮道:“回你房间去!”

湘绮皱起眉头,心中义愤难平,拦住他仗义执言:“好歹他也成丁了,好歹还有功名,你如何就这般打他?可是这嗜好也有君臣传习的?”她深咽一口唾液,想起了为替他申冤而被皇上责打的八殿下玄恺,心里恨恼,什么英明天子,盖世宰辅,都不过是只知拿手足出气的暴君。

她眼中如喷火,想卓柯平日对哥哥敬重,处处为兄长设想,在卓家千般委屈都承受,黄蒿苦藤般生长在繁花似锦的侯府花园,到头来还受这番侮辱。

湘绮进到点凝轩,卓柯依旧趴在那张大八仙桌上后背起伏,他紧咬了袖口,锦袍披盖在身上。

雨墨凑过去红着眼问:“爷,咱们回房去吧?雨墨背爷回去。”

卓柯却摇头,哽咽骂道:“滚!”

湘绮见他气急败坏,摆摆手示意雨墨退下。

她来到卓柯身边,也不知如何劝慰他,他却自嘲般一笑,沙哑的声音道:“如何?皇上下手比我大哥的手段如何?”

湘绮听这话音,怕是周嬷嬷府中的事多半他是听说了些,想自己同玄恺不过是同科好友,兄弟般义气,就微微一笑道:“天威难测,不然家父如何沉冤未雪?”

听她念念不忘,又提起谭大帅之死,卓柯深吸口气道:“扶我起来,我告诉你,告诉你,真相。”

湘绮将信将疑,扶他起身。看他费力的一点点将身子挪去桌沿,只双足沾地的瞬间,猛然一扯那绣袍掩住下身,整个身子玉山倾倒般压向她。湘绮惊得紧紧支撑住他,抱紧他,他撑了桌案咬牙站起,双腿在瑟瑟打颤。

扶着湘绮,他一步步迈出点凝轩,抬头恰见微缺的一轮孤月,他脸上露出惨然的笑,仰着头对湘绮说:“湘儿,莫怪我,我同大哥本是一在天,一在地,命非我所有,许多身不由己。”顿顿声,他说:“你走吧,离开我。若我是蛇蝎,迟早会咬到你。”

湘绮静静地望他,那张痛苦的面容在月色下格外凄美。

“杀谭元帅是皇后的主张,卓家不过是鹰犬。几年前先帝在位时,谭帅就暗中撺掇皇上废后,才惹来今年的杀身大祸。”湘绮闻之大惊,不亚于五雷轰顶,卓柯忽然纵声大哭,又紧紧咬住衣袖,悲痛难抑自制,仿佛心中多年委屈一时宣泄而出。

“家母,是侯爷继室,自幼卓柯就知祖母不喜欢卓柯,对我母子另眼相待。我酒醉对你讲,我不是侯爷之子,是我这些年费力查出。外公是同魏氏一族有旧,姨母嫁去魏氏。家母新婚三日回娘家省亲途中遇天灾冲散,三日后被送回外公家门口,回府后不久便怀了卓柯。”卓柯痛苦闭目,牙缝里挤出听不清晰的一句话:“谁知是不是侯爷种?”

他苦笑道:“生在定远侯侯府,就是侯府公子。自幼机灵讨巧,也得不到祖母青睐。爹爹从不约束大哥,鞍前马后效力的只有卓柯。十一、二岁随侯爷戎马军中,受尽风霜之苦。侯爷希望自己伟岸光明,却自己行为未必能磊落光明。庙堂肮脏,权党倾轧,几个能保证自己双手干净?可偏偏侯爷期冀长子如桑梓般参天挺拔伟岸正直,干干净净如峨嵋之巅的积雪,一如看到梦里的自己;可造化弄人,他不得不做回朝堂上的他,便将诸多的恶事,让我这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去沾得满手血污,做那许多坏事。”

他满眼怅然,揉揉类,自嘲地一笑,那汪笑靥依旧令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