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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重返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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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行了多久,车夫打开轿帘道:“下来吧,到了!”

湘绮在车中坐着迟迟不动,她不想再回牢狱,那令她心惊胆战的地府般阴暗恐怖的地方。

轿帘打开,车夫扶了帘催促她下车。

湘绮抬眼一看,竟然惊得目瞪口呆,眼前岂不是她居住的那所悦来客栈吗?就是她夜夜期盼归来的地方。

她才下马车,远远的一声:“小主~”雪狸哭着奔跑过来,两眼红红的如个桃子,扑在她怀里哽咽,点苍跟来,跺脚急恼道:“我们急得慌了神,各个衙门都去打点,说是公子你被投入了死囚牢,真真的吓死我们了。”

“你可是回来了。”哽咽的声音,扑在她怀里的竟然是云锦,反是慌了湘绮,暗想云锦如何这般大胆抛头露面,不怕被人捉去吗,责怪道:“死丫头,你如何来了?”

“雪狸说你没了踪影,我好害怕的。”云锦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湘绮用衣袖为她拭泪,又忙止住,发现自己的衣袖满是灰尘。

湘绮揉揉泪眼,确认眼前是悦来客栈,这才高兴地回头去谢安伯和车夫,但安伯和那马车早已没了去向。来路一直哭,也不记得从何而来了?只是那位大人口狠心软,毕竟是放了她。

豆大的一滴泪珠自眼角垂下,她唏嘘几声,竟然笑出声,面颊上还带了清浅的泪痕。

远远的,月色苍茫的烟树朦胧一片,稀薄的云烟般地雾气缭绕,如仙境一般。

暮色烟岚缭绕中立着一白衣人,白袍素带风举襟袖逆风飘展。他静静走来,棱角分明的面庞俊朗清寒,眉宇间自含日月精华,俊逸出尘、清雅矜贵。

大公子卓梓?

湘绮更是揉揉眼,难以置信,如何会是大公子,他不问尘世,况且明日金殿殿试,天下才子步瀛洲,都仰仗他这名满天下的卓大才子命题,何等的荣耀?

“卓梓访友在外,误了回府宵禁的时辰,便留宿在此客栈与贤弟为邻可好?”他开口道,声音淡淡的,尾声被风卷去,似听不清。

湘绮心头一阵热流激荡,知他是特来探望,便胡乱点点头,心惊肉跳的一场劫难后,见到故人如亲人一般。

卓梓也不多言,更不多问,只漫不经心道:“早些歇息吧。”

湘绮满心感激,一礼退下,回房更衣。

雪狸在外面叩门说:“小主,沐浴的水好了,可是要先沐浴去去晦气?”

湘绮起身,才发现自己一身牢狱带来的尘垢。

“去吧,去洗去尘垢,浴桶里放下来驱邪的柚子叶和艾蒿,你先去洗浴,我吩咐点苍备下酒菜来慢慢再叙。”德四叔说道。

深院锁清夜。

屋内,一盏红烛随风摇动,或明或灭。

轻如薄纱般的帘幕被放下,笼罩起屋内轻纱般的梦。那烛火在微风中跳跃,一闪一闪,明明灭灭,仿若今夜星辰。

木桶中,隐隐泛出一层迷蒙的雾气。和着远处淡淡的麝香,幽幽袅袅,雾霭蒙蒙。澄澈的水面上漂浮着几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瓣,缠绵荡漾的温水,轻柔一如梦境的清波。隐隐的幽香飘过,屋里是欲罢不能欲语还休的迷醉气息。

她深深探了面去深深吸气,满头烦忧散开。

哗啦的水声,提桶中的水倒入大浴桶,雪狸胸上舒了厚厚的白绫,下身一条红绫子小褻裤,头发松松的挽个如意髻在耳畔,垂下几绺散发,那夺墙欲泻的春光无限怕就要掩不住了,也难怪前月花婆子酸溜溜地说:“这丫头怕要快快打发回府里,日久天长怕遮掩不住了。”

斜倚在桶中,她安适的掬起一捧水。撩起的水雾如同瀑布,三千青丝如墨色般润泽舒展。她拾起一缕发,手中精心的抚弄摩挲着。那调皮的发梢轻蹭着胸前柔软的芳泽,有意无意间同她撩拨。

有些痒。她淡笑,又是一捧水从眼前滑落。水从双峰间流过,宛若高耸的山峰间潺潺长流的纵谷清溪。细腻的指尖滑过身上的处处肌肤,连同清亮的水声,痒痒的撩人。

雪狸低声羞涩地喊声:“小姐”,轻轻地,满是神秘。

湘绮以为她在笑话自己春心萌动,低声骂:“鬼丫头!”

雪狸凑在她耳边说:“点苍识出我是女儿身了。”

“啊?”湘绮惊得手中绸帕坠入水,打起水花溅了雪狸满面。

“小姐,人家不是有意的,是你走了两日雪狸慌了手脚,就……”雪狸羞愧地低头,红扑扑的面颊,羞涩入春花。

湘绮低声问:“你,他将你如何了?”

雪狸低个眼抿嘴笑着,扭捏身子说:“小姐,点苍哥是个好人。”

一声“哥”,湘绮慨叹,无奈道:“女大不中留。”

正欲开口,雪狸机警道:“点苍哥对天发誓,他绝对不会吐露给第二个人的,小姐你相信我们。”

“我们?”湘绮无奈。但想着雪狸随她奔波这数月,吃紧人世心酸苦头,明日她进金殿陈词为父鸣冤,若是皇上是个明君,为家门昭雪平冤,她定求爹爹允了雪狸和点苍的婚事;若是她有个好歹?

她用手背揩了面颊上的浮水道:“雪狸你听我说。咱们还有些银两,你和点苍速速起身回青州去,不,怕是青州都不可靠,去寻点苍的故里置办几口薄田糊口隐居吧。”

一句话,慌得雪狸噗通跪地,连连摇手求道:“小姐,小姐,雪狸错了,求小姐不要赶雪狸走,雪狸死也不离开小姐身边的。”

湘绮轻轻撩弄着浴桶中的水,温热的在肩头滑过,她说:“雪狸,不是我轰你离去,是让你先行去找个去处,我这便去寻你。明日殿试,我想高中头甲不在话下,我在朝为官,需要个退路才是。我伺机将冤屈表明,若露出女儿身就要有欺君杀头的大罪。所以,我不会自己去告状,我要逃出去。你先去寻个藏身之所,等我去同你们回合。若是老爷的冤屈得雪,我们就可以重回大帅府。”

听了湘绮信心满满的话,雪狸依旧胡乱摇头,坚持道:“小姐,雪狸是不会离开小姐的,生死都要一处的。”

雪狸揉揉眼,忽然转头道:“小姐,卓公子对小姐一往情深的。”

“啐,你晓得什么?”她制止,心却在狂跳。

水中倒影对她浅笑,仿若天上人间的镜花水月,又好似翩若惊鸿的顾影自怜。她将寂寞深锁在这顾影自怜的水底。万千深情,当窗对镜,又该同谁语?

水珠从她温润的指尖颗颗落下,打碎沾湿了水中的倒影。措不及手间,朦胧的影像便支离破碎。纤细的指尖触向水面,那水中人盈盈的浅笑却是近在咫尺,无法触及。

她摇头,微叹。窗外的薄风送来一阵阵幽闭多年的怅怀,又仿若隔着夜色的一声空茫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