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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钦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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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觉那双利眼在打量她,上上下下,许久,帘内大人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道:“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湘绮这才稍作喘息,她便将如何因丢了盘缠去魁星阁比文擂,如何发现客栈飞来的鸽子,如何被bi无奈替人捉刀写文之事一一澄清。若是真相大白,明日她可以去金殿面试,争个状元也未为可知呢。

说到了会试,湘绮反自负道:“放榜那日,学生同诸位同年去拜谢恩师,听恩师言道,学生的文章本是榜首的,只是卷面上汗水落下污了字迹,便被放去了第二。”

她看一眼黄澄,有几分不服,黄澄却淡然一笑道:“不过是主考大人见你年少,哄慰你的话,你便信了去。”那言语颇为得意,仿佛忘记此刻是在审案。

湘绮倒是好奇黄澄,看他同这位大人相熟的,该是个左膀右臂的亲信,那就是朝中的官员,怕是这黄澄的姓名都是假的,如何来科考夺这功名?转念间一个心思,莫不是考场舞弊一事朝廷早有耳闻,有意放cha了官员微服在其中明察暗访?心里对朝廷那些抱怨也就消除些,这朝中毕竟有几个同爹爹一样一心为朝廷效力的。

就见那位大人徐徐侧头望向黄澄,目光中满是叱责,虽不言语,那目光却如鞭笞,慌得黄澄止住话垂个眼退后一部恭立。

“杜君玉,你说你因川资被偷,身无分文才被bi无奈去替人捉刀做文章。想你自青州来赴试,这住店三餐所需的盘缠不是你能随身背来随意去市集闲逛的,可见一派胡言!”厉声地断喝,湘绮自然不怕,沉稳应对:“此事这位黄兄,黄大人可以替学生做证。因在入京途中遭遇大火,同黄大人邂逅,逢了黄大人身上有伤重病不起,学生的随身的银两就都借与了他去医病。说好改日归还。”

她说着,看到安伯在那位大人身边频频递她眼色摇头,一旁的黄澄不住咳嗽。湘绮觉得奇怪,就止住了话。那位大人侧目看安伯,安伯躬身道:“此事内情容后细禀。”

再问过她几句,那位大人摆摆手说:“先送他回大理寺候审。”

“大人!求大人开恩,既然如今已知学生冤枉,如何还要投学生入牢狱?原本抓学生就是大错,学生不计较便罢了。明日学生要金殿面圣,不能错失良机。恳请大人放学生回客栈。”湘绮有些急恼,此刻为了朝夕梦盼到那日,她顾不得许多。

黄澄在她身旁已忍不住用脚尖去踢她的脚,示意她不可造次。

帘后的大人冷笑道:“朝廷开科取士,当以贤者先。你卖弄聪明,替应试考生捉刀代笔,扰乱科场,即便不治罪于你,也休想再得功名,更何况面圣?”

“兄-兄长-大人-属下可以担保!”黄澄慌得叫嚷,几步进去帘内替湘绮央告道:“属下自杜君玉入京一直在他左右,他绝不是奸佞之辈,实属人才难得。”

湘绮恍然大悟,难怪那张张扬的面颊他看来有些似曾相识,尤其黄澄那眼眸同那位大人更是有几分像,原来是兄弟,只是她紧张没能细想。果然不出所料,黄澄是个身世背景颇有渊源的世家子弟,不是等闲之人。安伯所说因听了小妾的闲言碎语不容前妻之子的男人又是谁?难道这兄弟是一母同胞,同命相怜?转念一想或是安伯寻了话为掩饰身份瞒哄她的,她却动了恻隐之心做了真。

“收入大牢候审!”官员起身,抖抖鹤氅广袖,丝毫不为所动,低声呵斥黄澄道:“回后堂去,再同尔计较!”

黄澄立时低头垂手不语,紧张得噤若寒蝉再没了生气。

湘绮咬紧了唇,暗想此刻若败给这位大人,怕自己苦心积虑谋划了三个月的复仇大计便要付之东流,此后面圣更是遥遥无期。心里顿然横生个年头,也就有了几分胆气,忽然仰头哈哈大笑,摇头道:“亏我杜君玉错会了意,还以为是朝廷清明派来查案的青天大老爷。如此看,不过是蛇鼠一窝,官官相护替那些作奸犯科的官员遮掩销赃灭口的。也罢也罢。”

“放肆!”黄澄大喝一声,生怕湘绮惹祸上身。湘绮望向他媚眼含笑反问:“令兄若不是急于灭口销赃,如何怕让君玉明日面圣见君?莫非怕君玉吐出实言,牵扯了大人的前程,或者也有些……”湘绮的手空甸甸,作出捧银两的动作,诡诡地向那位愕然怒目立在那里的大人递个诡异的笑眼,似是心照不宣。

黄澄急得几步上前拉她的手腕低声喝:“住口,休得信口雌黄。不要脑袋啦?”

湘绮就直视堂上那位大人,反是兀自笑了轻屑地站起身,掸掸袍襟,以示不满。但颇令她不解的是,那位大人端坐在榻上,以手支颐在笑望她,仿佛她面颊上写出了什么供状,他在仔细至于那些奚落发泄的言语,他丝毫不为所动,置若罔闻。

看来激将法也徒劳无益,朝廷尽是这一班糊涂官。

黄澄依旧在递她眼色,拉她的袖口示意她速速跪下。

“唉?”湘绮侧目笑了挣开他的手问,“敢问黄兄,令兄花了多少银子为你打点得了这会试头魁?杜某一介布衣家道清贫,自愧不如。”

说罢深深一揖,拂袖转身大笑而去。

在堂口立了片刻,天幕星光黯淡不甚明璨,愁雾冥冥薄薄如纱轻笼月色,那一圈似是风晕。她的眼渐渐模糊,原以为下笔千言挥洒满腹才学,不枉爹爹教诲,就可一跃龙门,金殿面圣,替父申冤。如今这狗官冥顽不灵迂腐不化,轻易间就断了她一生的梦想所求。即便案子查清水落石出,她也不过放个外任的九品小官远离京师,再爬到四品官有面圣之机的那日,怕是要十年八载了,父亲的冤屈就要沉冤化碧了吗?眼泪顿时汹涌而出,适才同那官员唇枪舌剑针锋相对的勇气如泄气的气囊瘪去,失魂落魄般委屈无处诉。

安伯出来说:“上车吧。”

湘绮不知如何上的马车,那马车颠簸一路,停住时湘绮还在哭泣,那泪水洒了一路,心情也如轻云蔽月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