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司空婧答应去找药引的第六天，所有的草药都已舂好，云中君答应她，待她将蟾蜍找回来，便带她下山。
一边是恐惧，一边是诱惑。
此时，天尚早，司空婧坐在望云阁门前的大石墩上思考人生，为什么人生这么难？
她不过是想吃口肉罢了。
而在云中君面前，司空婧最不缺的就是没出息。
云中君此刻正在药房里配药，司空婧脚步踌躇着，双手藏在身后搅着手指头，慢悠悠地蹭到了云中君的身边。
“师父。”
司空婧声音甜美而乖巧地喊了一声，讨好道：“要不要帮忙啊？”
十几年师徒，她的尾巴一动云中君便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但他却从不会主动揭穿她。
于是淡淡道了句：“嗯，替师父将配好的药装起来，记得要写上名字区分。”
这些事，司空婧早已做惯，当下心不在焉地在一旁帮着忙，眼睛却偷偷瞥向云中君。
他的表情一向淡然，极少有人能看出他的情绪，但司空婧却能感觉到，这种默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凭感觉，司空婧感觉此刻有讨价的余地。
咳~
司空婧干咳了一声，装作漫不经心问道：“师父，今晚你能陪我去找蟾蜍吗？”
“不归山里那么多的野兽，还有大黑熊，万一我碰上什么，出了事，以后就没有人给师父采药了......”
她尽量说得很可怜：“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剩师父一个人了，婧儿舍不得留下师父一个......”
司空婧说着，可怜的小眼神看向云中君，迎上他一双依旧淡然的眼神，不由心中有一阵心虚。
但她的心虚只维持了两秒，便咬着嘴唇扯住了云中君的衣袂，问：“师父...好不好嘛？”
云中君轻轻拂去她拽在衣袂上的手，淡淡道：“大黑熊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
司空婧闻言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万一就碰上了呢......”
“万一真碰上了，师父便来救你。”
“……”
真碰上了，等师父来，恐怕她就小命难保了。
好处没讨到，还得白白给师父干一下午的活，司空婧怀疑自己是傻子。
傍晚。
司空婧换上一身男子便装，与同样一身便装的司空晴出了门。
蟾蜍虽丑陋，却异常珍贵难找。
而且它们白天藏身，只在傍晚之后才出来活动，这让本就稀少的蟾衣变得更加难找。
不归山云雾之上，是整个南疆夜晚来得最晚，却最早迎接早晨的地方。
自从来了不归山，司空晴还从来没在夜里出过门，不由有些隐隐的害怕。
此时俩人撑着木拐走在郁郁葱葱的丛林里，耳边已经能听见夜鸟的叫声。
天已开始落幕，夜鸟出动，叫声凄凉，仿佛思念已逝恋人的悲鸣，又像婴孩无助的哭声，听得人心里发凉。
俩人手里均提着一盏风灯，沿着林缘一路往南走，先爬上一座小山头，再顺着丛林往下。
司空晴跟着司空婧采药走过一次，知道那边有条山泉溪。
正走着，忽而旁边的灌木丛里“哗”的一声扑腾起一只夜鸟，惨叫着从司空晴的头顶飞过。
“啊——”
司空晴被吓得尖叫出声，一屁股跌坐在地，手里的风灯打翻在地，微弱地忽闪着。
听见声音，司空婧回头，见状上前将她拉了起来。
“不要怕，只是夜鸟而已，不归山上鸟兽尤其多。”
司空婧弯腰拾起风灯，递到司空晴手里，道：“都说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却非要跟来……”
她怕的是蟾蜍，并不是怕一个人夜里上山，就算司空晴跟来，也帮不上忙。
司空晴惊魂未定地接过风灯，小声道：“对不起啊，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麻烦算不上。”
司空婧说着，转身，道：“走吧，路还远着呢，一会儿等天完全黑下来，出来的东西会更多，你可不要吓哭了。”
司空晴本就害怕，听她这么一说，不由更怕了。
俩人一前一后，木拐往前敲敲打打探着路，走到山泉溪时，天边正好吞尽最后一丝晚霞。
还没走到山泉溪，便听见一阵“哗哗”的水流声。
司空婧一手拨开眼前的灌木，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映入眼帘，这儿是山泉溪的源头。
此时天已落幕，山上的气温骤减，而在瀑布溅起的水雾中，更觉几分寒凉。
“姐姐，你到下游的草丛里找一找，动作轻点儿，要是看见了便喊我。”
司空婧一边说着，一边用木拐在溪边的草丛里小心地翻找起来。
说是要她去下游，然而司空晴却颤巍巍地挪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她可不敢离得太远。
满怀期待去找的东西，往往找不到，而心不在焉的人，却能轻松找到。
司空婧在草丛里翻来覆去，连只小青蛙都看不见，却蓦然听见司空晴低声惊呼了一声。
“妹妹，快过来！”
司空婧闻言，提着风灯小跑过去，将风灯往前送了送，草丛里，一对蟾蜍正蹲在里头一动不动，嘴巴有规律地鼓着气。
司空婧满脸惊喜地将风灯和木拐放下，却在下手之时顿住。
她怕。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蟾蜍突然动了动，齐齐往前跳了一步，看得司空晴着急跺了跺脚。
“妹妹，再不抓可就跑了！”
司空婧闻言，一脸悲壮之色，正准备一鼓作气一手抓一只，结果还没下手，却听见司空晴突然尖叫起来。
“哐”的一声，她手里的风灯掉到了草丛里，人也跟着瘫软坐在地上。
司空婧不明所以，回头，却见她伸手指着前方，脸色恐慌，吓得说不出话。
顺着司空晴手指的方向，司空婧看到草丛里一条手腕粗的蛇，正口吐信子朝她滑来。
“……”
司空婧头皮发麻，软坐在地，一动也不能动，她此生最怕这些软体冷血的东西。
她竟忘了，有蟾蜍的地方，就必定会有蛇出没。
眼看着那蛇朝她游过来，司空婧却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那“嘶嘶”吐着的信子，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俩人均吓得忘了言语，随着大蛇越来越近，司空婧此时的脸色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