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魏尘要来，这天，军营里的人全都穿上了戎服迎接，没有人休班。
这几年来，北疆的人与南疆一样，都在休生养息，而且北疆地处贫瘠，养起来要比南疆更难恢复。
也正因如此，南疆难得平静了几年，但所有人都知道，北疆部落首领一日不归顺，这笔账，总有一天是要算的。
队伍还没到军营，远远的，便看见营地外齐臻臻列着黑压压的人群，清一色戎服铠甲，每个人都插着大刀。
待到队伍走近，士兵们齐齐单膝下跪：“恭迎魏将帅！”
军营大约有五万人，不包括在前线练兵轮守的，几万人同时发声，声势浩大，显得这荒芜之地也多了几分庄严。
仿佛一切都如他十二岁初入兵营那天，他还是太子，但如今，却没有人再把他当成太子。
在这里，他只是“魏少将”。
魏尘将众人宣了起来，随即跨下马，众人让出一条道，在队伍的尽头，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卫承天。
远远的，俩人各自抬步往前走。
多年不见，俩人此时的眼中各种复杂的情绪，曾以为一别是永恒，也曾以为这一场战事，再也不能并肩。
但是，他回来了！
还没走到前，卫承天便朝他跪了下去：“属下参见太子！”
论在军营的级别，卫承天是大将军，自然要比魏尘高，可他是太子，卫承天这个礼，发自内心想要跪。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应该跪这个礼。
见此情景，魏尘急忙快走几步将他扶了起来：“卫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俩人是忘年交，这么多年重逢，往时的记忆不由阵阵涌上心头，想起往事，众人无不唏嘘。
不止是他们二人，当下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无不热血沸腾，尤其是跟着魏尘出生入死的“手足四人组”。
魏尘不在，阑兮阁自然就是闭门谢客，他身边四名随从以及京城里的无脸客全都随他来了南疆。
卫承天拍着魏尘宽厚结实的肩膀，欣慰和骄傲溢于言表，仿佛比卫萧有出息还让他感到高兴。
打量完魏尘，卫承天又朝他身后看了看，一边点着头一边道：“不错！不错！属下真替殿下感到骄傲！”
卫承天说着，朝卫萧招了招手，当着众人的面教起了儿：“卫少将，你以后跟着殿下，好好学习领兵。”
“说起来，这南疆，可都是靠着殿下才打下来的！”
卫萧闻言笑了起来，朝魏尘道：“殿下，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父亲跟我说得最多的，便是殿下的赫赫战功。”
“他日夜都盼着你回来，如今你真的回来了，我这耳根也终于能清净了。”
卫萧说着，假意叹息道：“哎...我整天都听父亲夸殿下，夸得我都忍不住要吃殿下的醋了。”
卫承天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改口喊了魏尘一声“魏将帅”，道：“到营内说话吧，我已命人备下酒菜，今晚我们好好喝个痛快！”
大营内，士兵呈上了酒菜，魏尘的身后，渌水和青冥一组，罗梦与蓝泽一对，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看着坐在魏尘旁边的魏宇轩，卫承天颇感意外道：“多年不见，没想到十王爷竟有兴趣习兵法。”
魏宇轩淡然一笑：“我不过是纸上谈兵，对于用兵之法，远远不及皇兄和卫将军，只是跟着来观摩观摩。”
魏宇轩说着，难得有心情挤兑魏尘：“皇兄嫉妒我日子过得悠闲，故意给我找点儿事罢了。”
魏尘闻言，淡淡一笑，暗忖，待你改日知道了真相，可不要感动流涕才好。
思及此，魏尘端起酒，不动声色道：“有十弟在营地里纸上谈兵，本王在战场上才能更加挥洒自如，哪个将帅身边，没个军师呢？”
“卫将军，你说对不对？”只是，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替谁助攻。
而在不归山上，司空家的两位小姐，还不知道各自的意中人已到了城下，此时正在舂着已晒干的草药。
司空晴曾经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如今到了不归山，事事亲力亲为，短短几个月，日常事物已是顺手拈来。
此时天尚未暗，俩人坐在望云阁的庭院里，一人分拣处理，一人将之细细舂成粉，再小心翼翼倒进瓶子里。
如今已是初夏，气温很是舒适，此时俩人坐在夕阳下劳作，全然看不出来她们曾是身份尊贵的昭仪和王妃。
司空婧一边慢悠悠地舂着草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朝正在一旁验药的云中君道——
“对了，师父，想办法替姐姐消了额头的伤疤吧，姐姐这么好看，怪可惜的。”
“师父已经想好了，不过还差一味药引，需要你替师父去寻。”
司空婧闻言，随口应道“好，师父还差什么？等我这两日忙完了就去寻。”
“蟾衣”
云中君的话让司空婧嘴角蓦地一抽，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来，还没去寻，头皮便已发麻。
“师父……一定要蟾衣吗？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吗？”
这么多年师徒，她怕什么，云中君很清楚，但却故意要她去，而且，也确实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
于是云中君很淡然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好…好吧……”
司空婧咬着唇，默默地接受了命运。
看着她那副害怕的表情，司空晴开口安慰道：“妹妹别担心，我会与妹妹一起去。”
司空晴说着，突然又叹了口气，幽幽道：“其实…这个伤疤这么久了，我也习惯了，消不消都没事。”
她说着，不由伸手摸了摸，暗忖，留着它，也好，有它在，才能证明她已经和过去彻底告别。
她不再是京城第一的司空大小姐，也不是皇帝的昭仪，而是一个重生后的无名氏。
哪怕今后只能在异乡流浪，她也不曾后悔当日的决定，所以，这个伤疤，她并不觉得可惜。
它是属于她的印记，不仅在额上，更在她的心头上。
想到这儿，司空晴心中又忽而一动，只是不知道，若是有缘再见，他会不会嫌弃她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