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十旬裹得跟个蚕蛹似地，可还是冷，自从她被救回来后，身体就差得一塌糊涂，每次喝药，她都有种要减寿的感觉。
“很快就到了，再坚持下。”温元鸣背着她上山，他的步子很稳，雪地湿滑不好走，时不时会踩到坑里。但他总能最快调整好，让她连丝毫颠簸都感觉不到。
十旬点了下头，才意识到温元鸣看不到，“哦。”她闷闷应了声，而后有些不确定地问，“温元鸣，万一神医不愿救我怎么办？”
“他会的。”不论威逼还是利诱，他都会让神医出手相救的。
“如果真的很为难就算了……”
“我说了可以就一定可以！”他语气有点重，话出口了他也愣了下，半响，有些无奈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我不愿日后你因为容貌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就当我的弥补，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十旬觉得喉咙有点发紧，“温元鸣，我没怪过你。”
“我知道。”正因为这样，他更怪自己更后悔，如果他能多留个心，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
直到今日，温元鸣依然无法相信，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主子，前面有间草庐，属下查探过里头有人，只是不知为何，那草庐门口还摆了副残局。”暗卫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属下不会下棋，看不懂也没敢碰。”
温元鸣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一刻钟，终于见到了暗卫说的草庐，他眼底划过一抹沉思，不知是地理位置的原因，还是这附近摆了阵法，他们走到茅庐前头，才能看清这全貌。
三间茅草屋，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头空荡荡的，连积雪都没有，这周围一圈都围了竹篱笆，而奇异的是，他们一路走来一根竹子都没瞧见，而且这是北方，根本没有柱子。
十旬看着那扇紧闭的柴扉，感叹了句，“这院子处处都是矛盾啊。”
“跟着我。”
温元鸣不由分说地牵着她的手走到柴门前，盯着门口摆着的那副残局，周围全是白雪皑皑，可这残局上却一片雪花都没有，十旬弯腰想去摸摸棋子看看是不是干的，被温元鸣一把抓住了。
“别乱碰。”
“……哦。”她也跟着打量棋局，不过她对棋一窍不通，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所有的暗卫都围了过来，伸长脖子往里看了会儿，然后就跟十旬一样，放弃了。
十旬打了个哈欠，突然见温元鸣伸出手，拿掉一颗黑子攥在手心里，然后对着茅庐朗声道，“前辈，棋局已破，还望前辈施以援手，救救舍妹。”
这就破了？
下棋不应该是落子的吗？他拿掉一颗就算破局了？
十旬百思不得其解时，柴扉自从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粗布短衣的老婆婆，一头白发，却精神烁砾，步履稳健。
她走到他们跟前，不等他们打招呼，便淡淡道，“我们这茅屋小，恐怕容不下你们这多人。”
温元鸣立马回头对着那些暗卫道，“你们先下山，在村子里住下来。”
“可是主子……”这茅屋瞧着怪异地紧，他们都走了不好吧？
但对上温元鸣那不容置喙的表情，还是默默吞下了。
暗卫走后，老婆婆才面无表情地转身进去，十旬和温元鸣对视了眼，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她推开中间屋子的门，“你们在这等着。”
说着掀开珠帘走了进去，十旬仔细听着，等了会儿发现什么动静都没有，难不成这小小的茅庐里头也暗藏玄机？
又等了一刻钟，里头传出一个粗噶沙哑的声音，“女的进来。”
十旬猛一听到那声音，不自主地哆嗦了下，她有点怕。
“前辈，舍妹胆小——”
“没让你说话。”那人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温元鸣何曾被人这般落面子，他就是对乾国皇室，都是爱理不理的。原因为他会一走了之，哪知道温元鸣对着珠帘抱拳行了个礼，语气越发恭敬，“抱歉，还望前辈恕晚辈无理。”
十旬呆了呆。
“还不进来。”声音里都带着不耐。
十旬忍不住去看温元鸣，温元鸣朝她安抚地点点头，她这才掀开帘子慢慢走进去。
里头更暗，而且冷得可怕，冷冽的风一个劲地往骨头里钻，十旬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地方竟然能住人。
屋里头盘腿坐着个人，黑纱蒙面，隐约只瞧见一双眼睛，不论是装扮还是声音，都分辨不出男女。
那人后头是一香案，上面摆了一块块不知什么东西，全都用一层黑布遮着，黑布前头摆着香炉，香火袅袅。
突然，十旬心头一颤，再次看向那被黑布遮着的东西，难不成是……牌位？
可这么大的黑布，里头到底藏了多少牌位啊？
十旬忍不住心底发毛，越发不敢去看那个蒙面人。
“坐下，伸手。”
十旬默默地吞了下口水，跪坐在前面的蒲团上，缓缓伸出手。对方抬手搭上去，闭眼把脉。
十旬不敢四处瞄了，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却一眼看到一只枯树皮一样的手，皮肤皱巴巴的，白得没有血色，底下的青筋明显。
“眼睛和脸都能治。”
十旬怔了怔，心底涌出狂喜，那人终于睁开了眼，狭长的丹凤眼里一片淡漠，暗沉地没有一丝光，“你也进来。”
话音一落，温元鸣便进来了，行了礼后说，“多谢前辈。”
“别急着道谢，我说能医，不代表我会医。”
温元鸣依旧微笑着，“有什么条件，前辈您尽管开。”
对方看了眼他，而后将视线落在十旬身上，“既然是治眼治脸，就拿你的眼和脸来换吧。”
“前辈不好意思，我不医了。”十旬抢在温元鸣前头说。
温元鸣直接按住了她，“可以。”
“你想好了，日后你眼睛瞎了容貌毁了，我是无路如何也不会出手的。”
“可以。”他又重复了遍，依然笃定从容。
那人似乎笑了下，“有情有义，真是难得，既然这样，你们都留下来，我给她看，至于的眼睛……暂且留着先。”
“好。”温元鸣紧了紧握着十旬的手，“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