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威县最繁华的地段之一，然而边上巷子里的有个院子，被阴沉的夜色笼罩着，隐隐约约地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听说十旬那贱人又到水宁村租地了。”瘦骨嶙峋的温才缩在椅子里，阴沉的好似一具骷髅，“听说一亩地至少给五两银子，咱家那十多亩地正愁人没人种，干脆租给那贱人得了。”
刘氏这几天被他跟柳姨娘的事整得心力交瘁，白发都冒出来了，“她怕是不会租我们的地……”
都结仇了，怎么可能那么好说话，而且她也听崔成说了，连他们家的地都不租呢。
温才阴涔涔笑了下，“她就是租也得租，不租也得租，我就不信她还真能把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都不要了。娘，明日你就去他们家闹，闹到她答应为止！”
“可是……”刘氏都有点惧怕十旬了，哪次闹她不是趾高气扬地去，又灰溜溜地回啊。
“娘，我还得看大夫治病呢，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吧？”
刘氏看了眼一声不吭坐在那儿的另外三个儿子，依然没点头，万一闹大了十旬把才儿得花柳病的事告诉所有人，这些孩子怎么办啊？
边上的柳姨娘扇着扇子，慢悠悠地嘲讽道，“有的人呐，就只知道吃白食，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也不知道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刘氏这几日被她收拾地狠了，跟个鹌鹑似的不敢吱声。
垂眸敛神的小来悄悄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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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旬第二日去把剩下的几家都跑完了，总共三十二亩田，有几户人想后面再添进来，或者后面再加田地，都被十旬拒绝了，拿着一大沓契书，她直接去找顾老伯。
顾老伯一早就等着了，因为是隔壁的村的，他也听说十旬高价租地的事，忍不住问，“姑娘打算把那些地都种葡萄？”
“不是，还有很多东西。”她掏出这几日回忆出的前世葡萄种植的方法，“顾老伯，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得给葡萄施肥。”
“可是前个月我刚施过肥啊……”
十旬看着挂在枝头的幼果，摇了摇头，“还不够，这样，你去村里跟人收柴火灰，我也会派人送酒糟来，你把两个混合后每株葡萄树下加小半碗，然后接下来几天水都浇透……”
顾老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草木灰加酒糟给葡萄施肥，他种了大半辈子的地，还是闻所未闻啊。
“姑娘，施肥向来都是人畜的粪便，酒糟也有，可是这柴火灰……”
“因为这两样易得。”
顾老伯张了张嘴，易得也不能胡乱来吧，万一葡萄树都死了怎么办？
“姑娘要不再商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顾老伯惊呼了声，死死地抓着十旬手里的枝剪。
屡次被打断，饶是好脾气的十旬也有些不耐，她一脸淡漠地看着他，“顾老伯，我们当时契书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的。”怎么种全都听她的。
顾老伯脸一白，呐呐不敢说话了。
十旬拿起枝剪，留下两个强装的枝，其余的全都咔嚓咔嚓剪掉，然后选出弱小的幼果和枝头的虚卷，也全都剪掉，最后是多余的叶子……等她一通剪下来，一株葡萄树最后就剩两三根纸条，寥寥数片叶子，以及三五串幼果。
顾老伯心疼地脸都皱成一团了，“姑娘，修剪余枝应该在春季，再说我都剪过了啊！”
“你剪的不够彻底，我们要的是精好葡萄，不是多差葡萄。把这些小果杂枝剪了，所有的养分就能都供到这几串果子上，才能将来的葡萄又大又甜。”十旬耐着性子解释。
可顾老伯盯着几乎光秃的葡萄树，眼底渐渐蓄满了泪。
“姑娘，”他抓住了十旬还要继续剪的手，“我把银子还给你，还给你，这果园啊，我不租了！”
“顾老伯，我们有契书的。”见顾老伯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她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就信我一回，我翻阅了很多古书，也在外头瞧人种过。”
她前世好几年积累的经验，总不可能出错的。
可顾老伯依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这样的剪法，别说果子了，恐怕连果树都会死，这可是他们世世代代相传的果园啊，若是毁在他手上，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咣——”顾老伯突然跪了下来，涕泗横流地哀求说，“姑娘，真的对不住，我家全都指望着这葡萄园，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一回吧……”
十旬后退了步，踩着刚剪下来的枝条，一脸淡漠道，“顾老伯，契约上说单方毁约，三倍赔偿，这事那个帮您看契书的人也跟你说过了吧？”
当时写这条，就是为了防止葡萄成熟后他卖给别人，哪成想才刚开始呢，就要解契了。
顾老伯面如土色，跪着砰砰砰地磕头，“姑娘，我真的错了，您就宽宏大量饶了我一回吧，我一家老小还等着我养活呢，求求您了！”
十旬哂笑了声，这下倒好，她就跟个强占百姓地的恶霸似的。
“知道你拿不出十五两，但你耽搁我这么多功夫，好歹得拿出一半。”十旬扔了枝剪，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否则，我们就官府见吧。”
顾老头看着一地的枝条树叶，狠了狠心，“姑娘，你等等，我这就去拿银子。”
顾老伯很快就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他儿子，他儿子瞧着倒像个读书人，一见面就开口问，“姑娘，契书呢？”
“契书我没带身上，不过能重写一张解契书。”
两人解了契，顾老伯万般不舍地拿出七两半钱，慢吞吞地递给十旬，十旬瞧着地上枝条，“这五钱，就当赔偿这枝条了。”
说完拿了七两银子一脸淡漠地上了牛车。
实际上十旬并为表现地淡然，她胸口堵了一团气，这团气绵延成大火，都快把她烤焦了，这种空有一身武力却无施展之处的憋屈，她真的不想再尝试第二遍了。
回到家，金佑文大大咧咧坐在院子里，看看她又看看头顶的日头，“这么早就回来了，看来事情解决地不错啊。”
十旬白了他眼，倒了杯水自顾自喝着。
“呀……看来是碰壁了呢。”他淡淡下了结论，一脸的幸灾乐祸。
“金佑文，你熟悉威县，帮我收购两个葡萄果园，银子我一分不少付给你。”
回答她的只有金佑文的冷嗤声，“呦，我可没有某人那通天本领。”
十旬正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她打开门，就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中年男子，对方擦了擦头顶的汗，问道，“温姑娘是吗，你还收葡萄果园吗？”
十旬猛地想起，这就是他们去问的第一家果园，他的果园最大最好，当时却死活不卖，没想到现在竟主动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