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旬有些意外，试探问道，“多少银子？”
对方报了个比当时高出五十两的数，见十旬蹙眉，忙解释道，“姑娘，如果不是着急用钱，我也不会把祖产卖了，实在是我那小儿子要娶媳妇了，娶的还是县城里的姑娘要的彩礼多，只好卖了果园凑一笔。”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对方叹了口气，“姑娘，威县几个人不知道您大名啊，如果您觉得价格太高，还能商量。”
十旬心底依然疑虑重重，但想着当前确实急需果园，沉吟片刻说，“明日我去你果园瞧瞧，可以的话就买了。”
那人连连道谢走了。
金佑文瞧着无趣，没坐一会儿也走了，似乎留在这儿就是看她笑话的。
这头范嬷嬷做了晚饭，叫十旬过来吃，十旬看了眼餐桌，“我爹娘呢？”
范嬷嬷脸色有些难看，悄悄瞄了眼外头，“早上来了个人，自称是老爷太太的嫂子，死乞白赖地让老爷租他们家的地，老爷拒绝了还不依不饶在门口大骂，太太一气之下泼了她一身洗碗水，再让我们把人赶走了。”
十旬皱了皱眉，连忙去爹娘房间，就看到温元鸣也在，桌上是两个空药碗。
他无声地摇摇头，十旬看着床上精神倦怠的爹娘，跟他出去了。
“我已经吩咐下去，以后温忠厚一家不论谁上门，都直接赶出去。”
十旬勾了勾唇角，眼底滑过一丝狠戾，“这样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三番两次跑上门来添堵，她再不收拾收拾，岂不是对不起他们的热情？
第二日，苏毅赶到酒楼找十旬，“前段时间接连大雨，温才家头一批庄稼全都毁了，后来还是温才两个弟弟亲自补种了些玉米，不过长势一般，瞧着也赚不了几个钱。”
十旬沉吟片刻，冷冷一笑，“走，我们去水宁村转转。”
苏毅有些不解，既然她都要去水宁村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特地去跑一趟呢？不过他识趣地没多问。
牛车还没到水宁村，就有不少村民围了上来，前段时间十旬租了不少的地，而且每亩地先付了一两订金，有的人一开始还担心上当受骗，可日子久了却越想越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多租点了。
大老远的，里正就笑着迎了过来，“十旬，又过来租地是吗？”
十旬看了眼边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村民，笑了笑，“租是租，只不过……”
里正立刻追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不租现在在种玉米的，里正爷爷您也知道，玉米很耗地，这季种了玉米，下一季我要种的东西收成就很糟糕了。”
话音刚落，自家种了玉米的村民立马垮了脸，里正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就不能通融通融……”村里种玉米的人可不少呢。
十旬的目光在周边的村民身上扫了眼，在最外头一个缩着脖子的肥胖身子上顿了顿，很快收回了视线，“没办法的里正爷爷，我投入了这么多银子，总不能叫我赔本吧？”
里正也无法，跟几家人签了契书，又坐着牛车慢腾腾回去了隔壁的村子。
那果园的主人一早就候着了，见到十旬还热情得不行，没有半分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淡，十旬仔细检查了果园和土地，确定没问题后，才签了契书，付了比原来高出五十两的价格。
他们上牛车时，十旬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只见那人擦了把额头的虚汗，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十旬垂下眼帘，暗暗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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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刘氏和温才悄悄进了水宁村，温才压低了声音问刘氏，“娘，十旬那贱人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到水宁村亲耳听到的，那贱丫头说不租种玉米的地，怎还有假？”
黑暗中温才撇了下嘴，“娘，你怎么又去水宁村了……”
刘氏拔玉米的动作顿了顿，一阵冷风吹来，吹得灯笼一灭一亮的，照得她那张圆润的脸也是忽明忽暗，半响，她才低低道，“我这不是看看咱地里的庄稼么。”
说到后面都快没声了，显然底气不足。
温才眼底滑过一丝阴狠，语气也沉了下来，“娘，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也该为我们几个想想，爹在县里开荒，万一传到他耳朵里，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刘氏一听，忍不住哆嗦了身子，温忠厚这人最要面子，若是让他知晓在他开荒的时候，自己跟崔成还有走动，等他回来了那还不剥了她的皮啊！
“娘省得的，娘真的就是到地里看看庄稼，看庄稼长势。”刘氏讪讪笑着。
温才懒得戳穿她这劣质的谎言，家里现在统共就十三亩地，最早的时候他们还能雇人种地的时候，都不见得她这么积极，现在荒着十亩地，她连去拔一根草都没有，更不用说看庄稼长势了。
算了，左右娘每次回来都能拿点银子，他也懒得计较许多了。
不过这玉米苗可真难拔呀，温才恨恨地拔着，“二弟三弟还真是多事，什么不好种，偏偏种玉米。”
“他们哪知道啊，万一不种点起来，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了。”刘氏忍不住为两个小儿子辩解了几句。
“得了吧，有小柳在有我在，还能少他们一口饭吃不成！”温才不屑道。
又听到他说小柳，刘氏本想劝几句，可想到柳姨娘的厉害手段，只能默默地咽了回去。
“早知道就该把二弟三弟一起叫来的。”温才累得直喘气。
刘氏本来就胖，现在就跟个破风琴似的，“他们不肯……这刚种进去……”
“呵，种地有几个银子？租地省事又有钱，全都是傻子！”想到家里几个不成器的弟弟，温才心头就像埋了一团火。
三亩地，两人像打了鸡血似的，从天黑拔到了天亮，到了后头都累得恨不得躺在地里，才终于全都拔光了。
天光微亮，刘氏坐在地上，看着地里横七竖八躺着的玉米苗，不大确定地跟边上躺成死猪的温才说，“不把这些玉米苗处理了，十旬那贱人会租我们的地吗？”
温才累得一根枝头都不想动，浑身湿漉漉的就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声音更是断断续续，好半响才把一句话说完了，“放心吧……咱不是不种玉米了……这下她总没话说了……”
一出汗，他身上的味道就更重了，像是一具腐烂的尸首。
刘氏不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应付道，“嗯，你说得对。”
天快彻底亮了，想到昨日十旬说还会过来，他们二人干脆就在田垄边上等着。
日头晒得没边了，两人累了一晚上，到现在也就喝了就口水，差点昏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路边传来了动静，十旬那辆牛车缓缓驶来，刘氏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就朝十旬冲过去，使尽毕生的力气喊，“十旬，我家地没玉米了，你快租我家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