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没想到云然会在这个时候冲进来，一时间也怔愣在原地，没来得及反应、
如今看到云然的这番举止，和老夫人那心疼怜惜的模样，心头便是狠狠一跳。
凌玥之前一直在观察着云然，这一番细细观察下来，早就发现这位云然姑娘并非印象中的懦弱。
身体虚弱是真，这一点单看她行止之间都会比常人慢上三分便可知道，再观她说话也是柔声细语，不敢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这若不是常年体弱，是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的。
但若说她是心性怯懦，却不见得。
此女行动之间极有规矩，即便面对自己这个乡君，也没有丝毫的卑怯之色，可见定然是个心志坚定的。
且云然似乎和老太君之间的感情极深，方才老太君的咳嗽时，她的焦急不似作伪，甚至忙于起身撞撒了一旁的茶水都没有注意到。
而老太君为了不让云然无法对家中父兄交代，在明知八王府权势威望都不如四王府的时候，竟然愿意让晋阳侯府偏向八王府。
这样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一句宠爱能够形容的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偏爱。
若不是早就清楚云然的身份，凌玥只怕都要以为她当真是老太君的亲孙女了。这二人之间的感情，就算是亲祖孙之间，也是少有。
凌玥很清楚，自己和云然在老太君心中的地位孑然不同。
自己不过是个看重了晋阳侯府权势的外人，但云然，却是不用开口老太君就会费尽心力护着的孙女儿。自己千句万句也抵不过云然的一句哭求。
这个时候，若是云然求着老太君答应她，让晋阳侯府投靠八王府，恐怕自己方才的那一番唇舌，就当真是白费了。
凌玥提起了心，就等着云然的下一句话。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快起来说！你身子虚，怎么能跪在地上？你是要急死老身吗？”
云然依旧叩首不起，语带呜咽却意外地坚定：“若是老祖宗不答应，云然宁愿长跪不起！”
“你！”老太君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跌坐回拔布床上，摆了摆手，疲惫道，“好好，有什么请求，你说吧，老身都依你就是了。”
“多谢老祖宗……”
云然嘴角含笑，又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这才跪直了身子，抿了抿苍白的唇，吐出了自己的请求。
“什么！”下一刻，老太君猛地坐直了身子，伸手颤巍巍地指着云然，第一次高声对她说话，“你刚才说什么！再给老身说一遍！”
云然的喉咙动了动，勉强压下哽咽，垂首再度将之前的请求重复了一边。
“云然求老祖宗不要顾虑云然，求老祖宗劝说侯爷，尽力辅佐四王爷！”
这一次，莫说是老太君，就连一旁看着的凌玥也神色复杂地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道纤弱却挺拔的背影。
“然姐姐，你……”凌玥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云然似是知道她的复杂心绪，转首对了凌玥笑了笑，道：“乡君娘娘，我虽身子不好，自小养在深闺，但也知道几分道理。四王爷的贤明爱民要远远胜于八王爷，八王爷虽也勇猛，却是只是将才，少了一份雄心壮志，难以担当大任。至于太子……”
云然一顿，并未多言太子如何。
云然转向老太君，面上依旧含着温柔的笑意。方才这话，是说给凌玥听得，更是说给老太君听得。
云然柔声劝道：“老祖宗，云然知道您怜惜云然，拿云然当亲生孙女疼，但云然求您，不要为了云然左右您的决定！乡君有句话说的是，就算是您的亲生孙女在世，也定然不希望因为自己毁了晋阳侯府的前程啊！”
凌玥被这一番话彻底震得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云然，竟然……
她难道都不顾惜自己的吗？
今日她代表镇国将军府前来，镇国将军会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吗？若是最终晋阳侯府没有偏向八皇子，罪责岂不都在云然一人身上？
凌玥震撼，却远远比不上身在其中的晋阳侯老夫人。
听着云然这一番话，老太君忍不住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眼眶中打转了多时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的傻孩子啊，你只想着晋阳侯府，可曾想过你回去该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云然闻言，唇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却依旧温柔笑着，道：“没关系的，总归他们也从来不将我当做亲生女儿，再坏，能坏到哪里去呢……”
老太君见她这副模样，更是心疼得抱着她一痛痛哭，又是怜惜又是不舍。
云然显然是刚才在门外听了许久的，这个时候也用凌玥的话来宽慰老太君，故意羞涩道：“老祖宗若是真的怜惜我，不如就给我寻个好人家，将我早早嫁出去，摆脱了那一家子就是了。”
“你这傻丫头！就算是你将来嫁了人，若是没有娘家势力在背后撑腰，谁都要低看你一眼的！”
云然见老太君说出这话来，便是气消了大半，忙扶着她在拔步床上坐了，给她抚着后背顺气，笑着逗她开心。
“有老祖宗在，哪个敢欺负我？”说着，又故作委屈地道：“难道老祖宗不疼然丫头了，不肯为然丫头撑腰了吗？”
见她难得这般俏皮模样，老太君终究是破涕为笑，笑着点了点云然的额头，低声斥道：“你这丫头，怎的也学得这般贫嘴！”
云然笑着偎在老祖宗身边，又好声好气地哄了半晌，才将老太君哄得喜笑颜开。
云然见时候差不多了，暗中给一旁看着的凌玥递了个眼色。
凌玥会意，笑着上前，道：“天色不早了，老太君，凌玥就不叨扰了。”
今日闹了这么一出，见了凌玥，老太君的面上还是有几分不自在，但也没了方才的针锋相对，颔首道：“你且去吧。至于旁的……”老太君顿了顿，才揉了揉额头，满脸疲惫地摆手道，“我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他们去吧。”
凌玥心头一定，这话，便是答应了！
凌玥不由地暗中给一旁的云然递了个感激的眼神，云然也回以一个温温柔柔的微笑。
凌玥告了辞，便要起身离开，云然也跟着起身，道：“老祖宗，我替您送送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