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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情深不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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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此时也顾不得脸上的伤痕未愈,急忙带着鹃儿往沦沮观中赶来。

由于皇帝驾临,沦沮观早被羽林军层层叠叠地包围起来,他们的首领是任立政。

任立政一见弄玉满脸刀疤的模样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伸手拦住了她:“君上在里面,你别进去!”说着便对身边的羽林军厉声命令道:“今日在这上林苑,除了君上,再也没有人能出入这沦沮观,听到了吗?”

众人看到弄玉,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听从了任立政的命令,齐声应道:“喏。”

弄玉没想到他还会为自己开脱,但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跟任立政闲话:“让我进去!”

任立政还要阻止,弄玉打断了他:“皇帝知道我还活着。他已经赦免我了,你不会不知道的。”

任立政看着弄玉,有些愧疚地别过眼去:“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就别牵扯进来了。此次,只怕方夫人在劫难逃。”

“李陵率兵抵御匈奴,却中了敌人埋伏,危在旦夕,你会去救他吗?”弄玉反问道。

“自然会去救!”任立政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后他就明白了弄玉的意思。倘若方天河身陷囹圄,危在旦夕,她也会不顾自身安危,舍命去救方天河的。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对弄玉的愧疚涌上心头,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也更加善良。

他知道帮她的后果,可能会跟金日磾一样被皇帝惩罚,但此刻他也顾不得了,叮嘱道:“多加小心!”说着便一摆手,放弄玉进到了沦沮观中。

弄玉几日不来,院子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东南角上那块翻新的土地如今又新添了竹子做的矮篱笆,造型古朴而简雅,看样子是精心编制过的。

方天河正站在绿树浓荫的杏树下,扶着杏树出神,皇帝却站在门口,倚着门框,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天河。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院子里静悄悄的,直到弄玉进来才打破了这奇怪的沉默。

方天河看到弄玉,笑道:“你怎么来了?”

弄玉见她脸上还是平日那种胸有成竹的淡然,心里知道她是有办法应付当前的困境的,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握着她的手说:“我想来看看你。”

方天河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傻孩子。”

弄玉一听方天河这句宠溺的话,蓦地想起惨遭横祸的三姊,眼中不禁流下泪来。

皇帝见到弄玉,吃了一惊,看到她那张因为疤痕而显得丑陋的脸,眼神里果然带着嫌弃。

“方天河,你把朕叫来,就是陪你在这里出神吗?你在信里说,你没有跟李季私通,陈皇后可以作证。陈皇后都已经去世多年了,你少拿她来骗朕!朕没时间跟你耗!”

方天河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道:“李季还没有来,你急什么?等他到了,你想要知道的,有关陈皇后的一切,我自然会全都告诉你。”

皇帝知道方天河诡计多端,说不定此刻她心里又在算计着什么,冷笑道:

“你跟李季私通,上一次朕念旧情,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屡教不改!这次,你假借陈皇后之名,把朕找来,要是你的说法让朕满意还好。朕如果发现你暗地里耍花枪,朕要将你……”

“你爱过陈阿娇吗?”方天河见他咄咄逼人,丝毫不念旧情,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皇帝一听“陈阿娇”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冷声说道:“那是朕的事,与你无关!”

“你是爱她的。”方天河嘴角一斜,冷冷地讽刺道,“可是你更爱自己!”

说着,她便拉着弄玉往房中走。

皇帝犹豫地叫住她:“你怎么知道朕跟她的事?你……你到底是谁?”

方天河紧紧盯着他,目光如刀,一字一句说道:“我不叫方天河!刘彻,我姓陈,单名一个懿字。”

皇帝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大变,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身子一个趔趄,倚住门框,这才没有让自己摔倒。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方天河,失去了皇帝的威仪,由于激动,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懿儿?你是……你是懿儿?”

方天河看着皇帝这吃惊的模样,心中说不出的受用,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吧,姑丈?我就是陈阿娇的侄女陈懿!”

她这一声“姑丈”彻底把皇帝打入了万丈深渊。

他从来没有顾及过什么伦理道德,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哪怕是他的堂姊侄女,他都宠幸过。但只有陈懿不行。

陈懿是阿娇抱养的养女,而他曾经也把那个小女孩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还记得当初阿娇把她抱进宫里的情形:那时候他跟阿娇成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阿娇心焦得不得了,为了求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民间流传一个偏方,说先抱养一个孩子,就能招子,于是她就把弟弟陈蟜小妾刚生产不久的一个孩子抱进了宫里。

她抱养陈懿之后,多多少少缓解了求子的焦虑。

那时候卫子夫已经给他生下了卫长公主,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从出生起就被他宠爱,小小年纪养成了骄纵跋扈的脾气,在未央宫里横行霸道,无人能管。

陈懿比长公主年纪还小,但性格却极其安静,人又聪明伶俐,口齿清晰,说起话来比有些大人还要有见识,活脱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常常语出惊人,说出一些让他眼前一亮的话。因此,他虽然冷落了阿娇,却非常喜欢陈懿,连她的名字都是他给取的。

他对陈懿最后的印象是,他跟陈阿娇大吵一架后,他气冲冲地往外走,衣袍却被人拽住了。

他对陈懿最后的印象是,他跟陈阿娇大吵一架后,他气冲冲地往外走,衣袍却被人拽住了。

陈懿眼睛哭得红红的,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泪水,一眨眼,就有眼泪流出来,她拉住他的衣袍,奶声奶气地祈求道:“姑丈,不要走!”

她是个倔强的小孩,哪怕摔倒了,也会一声不吭地爬起来,他从来没有见她哭过。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流泪,看到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的心登时就软了,火气也消了大半,抱起她来,柔声哄道:“姑丈没有生气。现在我有事要去办,你乖乖等着,等我办完事,就回来。”

后来,他废了陈阿娇的皇后之位,再也没有谁能牵制他了。他只觉得扬眉吐气,顺带着也忘了当初那个拉着他,让他不要走的小女孩。

方天河看着他,目光坚定,声音缠绵:

“姑丈,我一直在等你。我等了你很久,姑母也等了你很久。可直到她死,都没有等到你。她临死的时候,让我去找你,倘若找到了,就替她问一句:彘儿,当初说好的金屋藏娇还算不算数了?”

“这不可能!你别说了!”

皇帝嘶吼着打断了她,他根本无法接受眼前这个曾经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这个利用自己的宠爱,在朝堂上培养势力的女子,竟然是当初自己抱在怀里的,被自己当成亲生女儿的陈懿。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乱仑。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宠幸她时,她流着眼泪求他放过自己。可他当时只顾满足自己的欲望,发泄遇火,根本就没有多想。

他根本不愿意承认,是他强爆了她,把她拖到这乱仑的泥潭中来的。

他还记得他在李夫人宫里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清冷的气质,跟那些眼巴巴渴望他能宠幸的女子截然不同。她很聪明,把合欢殿里的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他的问答也拿捏得很有分寸。

李夫人曾经暗示过要让方天河来顶她的缺,想把她送到他的床上。

他暗中留意了她一段时间,除了样貌差点儿,论起聪明才智,的确是牵制皇后的最佳人选,便同意了李夫人的要求。只是她在他跟前一直都是淡淡的,丝毫没有别的女人眼神中那赤果果的欲望,他竟然拿不准她对自己的态度,反而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有一天他去李夫人的合欢殿,正值中午,殿中的宫人以为皇帝这时候不会来,都悄悄出去了,大殿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他一路走到后院,却看到她正跟李季坐在廊下的台阶上。她怀里抱着一捧芍药花,侧脸看着李季侃侃而谈。说到有趣处,李季故意做出夸张的动作,引得她笑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方天河笑,还是在别的男人面前,他看到这笑容只觉得十分刺眼,心中恼怒,似乎是有什么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于是第二天,他便在合欢殿中宠幸了她。

她拼命挣扎,可是她越是挣扎,他就越笃定她心里有了别人,就越发恼怒,动作也越粗鲁。

他还记得她在他身下流的那些眼泪。

“我一直在想法子接近你,可是我没有想到最后却是用这样的方式。刘彻,我接近你的代价,是得先交出我的童贞,做你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为我进宫是为了成为你的女人,连李季都骂我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可我不是,我不是为了当你的女人才来的!我只是想像小时候那样留在你身边。你说过,会留在我和姑母身边的……”

说到这里,方天河眼里已经带了泪光。

皇帝看着她泫然欲泣,心中悔恨交加,伸手就将她扯入怀中,痛心地说道:“那时候,就是我在宠幸……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如果你那时候说了,我就不会……”

方天河忽然笑了起来,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悲伤失望:“起初我千方百计地接近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然而我越是接近你,就越清楚了你的脾气。我知道,就算这时候,我告诉你我是陈懿,也于事无补。你根本不会因为我是陈懿,就对我手下留情的。”

“朕不是那么绝情的人!”皇帝见她如此看待自己,心中不禁有些恼火,辩解道,“朕就算再绝情,也不会这样对你!”

“是吗?”方天河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轻声说道,“可是你对姑母却做出了这世上最绝情的事!”

一提到陈阿娇,皇帝理亏,不说话了。

没错,当初的确是他亏欠了阿娇,他明知道她是无辜的,但是这是铲除馆陶长公主势力的绝佳机会,他不可能放弃,这才无视她的苦苦哀求,对她下了手。

他跟阿娇是少年爱侣,阿娇虽然刁蛮任性,却也通情达理,明白朝堂局势被母亲馆陶长公主和外祖母窦太皇太后控制,她一次次在长公主和太皇太后面前维护他,不知道为他挡去了多少明枪暗箭。

他感激她,可也越来越反感她,因为她的庇护,更反衬出他的懦弱,他非常痛恨自己的无能。

后来,厌恶占了上风,他甚至后悔立她为后。

他讨厌她的任性,讨厌她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讨厌她的强势、咄咄逼人。那时候,在她身边,他觉得连呼吸都是不痛快的。他千方百计想要逃离她。

直到他遇到了柔情似水的卫子夫,那女子温良无害,柔顺得像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可以握在手心里宠爱,也可以随意摆布,她跟陈阿娇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因为卫子夫,阿娇一次次跟他闹,起初看着她被气哭,他还会心疼。哭的次数多了以后,他也就逐渐麻木了,再后来,两人渐行渐远。

他借口她行巫蛊,挟媚道,趁机把她母亲的人全都血洗了。处置了馆陶长公主的人,他再也不需要她的保护,于是她连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他便废掉了她,把她从未央宫里驱逐出去,让她去长门宫居住。

处置完这一切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从此这天下真真切切属于他了,他在朝堂上拥有无上的权威,在后宫也再无人能辖制他了。

“当初有人告发陈皇后行巫蛊之事,你明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她并没有诅咒你,更不屑诅咒卫子夫,她祷祝的不过是求神君保佑,让你回心转意。”

“她对你一片痴情,你却抓住她祷祝的把柄,硬说她诅咒你,血洗了陈氏在朝堂上的势力,把她一并废弃了。”

“姑母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从来没有对人服过软,可这一次,她却服软了。她向你解释,可是你根本不听,你甚至不再见她。”

方天河抓着他的衣襟,恨恨地斥责道,“你明知道她是冤枉的!可你却趁那个机会削弱了陈氏一族,这不是绝情是什么?”

她见皇帝想要反驳,不给他机会,继续追问道:“如果那时候我表明了身份,你真的会放过我吗?难道你不会疑心我是替陈氏族人报仇,这才故意接近你的吗?”

皇帝看着怀里的人,忽然有些心虚。

他不愿意承认,这番话又说到了他的心里。

不错,倘若那时候他知道了陈懿的身份,他不会放过她的。

现在他对陈懿的悔恨和愧疚是因为自己强爆了她,害他背负了乱仑的罪名,把她拖进了宫廷斗争中才产生的。

如果当日,他没有对她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事,他不会对她心怀愧疚,反而会疑心她处心积虑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

如果那时候自己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怕……不但是她,连李夫人一家都会受到牵连。

“可是后来,朕那么宠爱你,也离不开你了,以你的聪明,慢慢告诉朕,朕未必会……”

自己宠爱方天河的那段时间,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她对付皇后很有一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很对他的脾气,他是真心喜欢她的。以她的手段,向他吐露她的身世,未必是件难事。

“我原本不打算对你说的。因为我想一辈子都做方天河!”

方天河看着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可她越是笑得满不在乎,皇帝的心就越跟着疼,“也许说起来很可笑。起初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接近你。后来我知道了。刘彻,我爱上你了……所以我想做一辈子方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