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年眉头轻扬。
“九哥哥不高兴？”
“自然。”
素来在她面前温润的声音都染上寒气，可见左北宸如今是真的心中不大痛快。
唐瑾年迷惑了。
这一点都不像是她面前的左北宸！
无论发生了什么，在她面前总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这才符合左北宸一贯的表现。
今日嘛……
“九哥哥为何不高兴？”
左北宸瞅着她，眼中有爱有无奈。
“你当真不知？”
唐瑾年仔仔细细回想这一路上的对话，还有左北宸的各种微表情，又将在觉灵寺里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有答案，这才诚实地摇摇头。
左北宸长吐一口气，似要将心底的郁闷都通过这口气吐出。
唐瑾年微微歪着脑袋，语气颇是委屈：“你不告诉我，是准备让我一直猜下去？”
“我记得法华大师说过你有佛缘。”左北宸沉缓道，“这慧真大师，话语间似乎也有这意思。听过你说的话，我更肯定我没误会。他们，甚至还有皇祖母，都说你有佛缘。”
“呃？”唐瑾年脑袋的弯暂时没有转过来。
在她看来这并非什么大事。
毕竟在她的推断中，她的重生还全靠这佛缘呢。
左北宸看她茫然的模样，心中的郁气散了几分，甚至对自己刚才的反应觉得有些可笑。
或许当真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他一直太忙，所以胡思乱想了。
他微微一笑，便入阳光穿透阴云。
唐瑾年因他情绪变化而生的担忧也散了几分。只是迷惑仍在心里，缠得她不得不讨一个答案。
“究竟如何？”
左北宸手指又轻轻挑起她一缕发，感受着发丝滑落。
“是我痴了。想到你有佛缘，万一哪天你竟然去了青灯古庙，我如何是好？但肯定没这可能，我也不让有这可能。”
唐瑾年愣了几秒，这才意识到左北宸话外音。
她脸上迅速布满红晕。
有心要避开左北宸如火焰燃烧的目光，又限于马车大小无法如愿，只好干脆转过身去，只留侧脸对着左北宸。
左北宸低笑一声。
“今日既然把话说到这地步了，瑾儿，你可愿嫁我为妻？”
唐瑾年的脸红得几乎可以滴血。
“你……”
戏如蚊鸣的声音在车轮子碾过地面的噪音阻隔下完全不可能被听到。
左北宸握紧她的手。
“你若愿意，回京后我向父皇请求下旨赐婚。”
他没说皇帝怕是已经将这圣旨准备好几年了。
“你若不愿，那也无妨，我等你愿的那天。”
唐瑾年幽幽地看着马车车壁。
她明知自己不可能不愿，嘴里却还是忍不住道：“若我一辈子也不愿呢？若我喜欢上别人呢？难道你还要逼着我……嫁你不成？”
左北宸脸色微变。
心知唐瑾年只是胡话，他却还是觉得极不好受。
他微恼地低吼一声：“瑾儿！”
语气却无半分粗暴，只有深深的无奈。
拿自己怎么都舍不得伤的挚爱的无奈。
他能如何？
不到那天，他怕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会如何。
当初他还能在唐惜时面前保证，定然护唐瑾年此生的平安喜乐。无论唐瑾年喜欢的是谁，他都能给唐瑾年永远的安稳幸福。
可现在呢？
若唐惜时再问他一次，唐瑾年喜欢上别人他会如何，他再也不敢做任何保证了。
“我就说说嘛。”唐瑾年委屈地嘟着嘴，更不敢看左北宸。
那种浓烈得几乎能将她吞噬的感情，过去一直被左北宸藏在心底，压得极深。如今却要喷薄而出，她实在有几分惶恐。
惶恐之余，却是将心填得满满的甜蜜欣喜。
左北宸本还要继续问她愿不愿的问题。
圣旨倒是随时能下，可他不想唐瑾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接到圣旨。
真这样了，倒像他拿着圣旨逼婚。
不过唐瑾年先前说的那些话……
左北宸眸色微暗，幽深得像能将光吞噬。
他轻轻将唐瑾年身体扳正。
若他没记错，前方就有一个大弯。
以唐瑾年先前的坐姿，很容易磕到脑袋。
果然，不等唐瑾年嗔他，唐瑾年身体已经因马车急转倾侧。
幸得还有左北宸将她牢牢扶着。
左北宸点点她额头。
“不许再说喜欢上别人的话，除非……真到了那天。”
他语气低沉，充满诡谲的温柔。
唐瑾年眨眨眼。
素知左北宸在朝中立足，并不全靠唐惜时威势。左北宸自己能力也得到了许多人承认，才是最关键的。
但唐瑾年确实很少见到左北宸另一面，也没什么机会从外人口中得知，如今不过稍稍让她窥探到一点，她便冒出故意惹左北宸生气的兴致。
只是想一想自己能惹到他恼怒的，也就只有那么一种情况，唐瑾年又泄了气。
感情可不是玩具呢。
她刚才胡说过了，自己都觉得有点后悔了。
她低着头，嘟着嘴。
“我答应你以后不说就是啦。”
“乖瑾儿。”
轻柔的嗓音自她头顶飘落。
唐瑾年忽地意识到一丝不妥，稍稍移动一下坐的位置，离左北宸远了一点。
远的距离完全可以忽略。
她如受惊小兔的眼神才是真让左北宸惊醒。
左北宸无奈一笑，主动撩起车帘，吩咐停下马车，自己抢了一位亲卫的马骑了。
唐瑾年这才真松了口气。
可回去路上还是忍不住一直想着左北宸。
左北宸问她，是否愿意嫁……
左北宸对她说，若她不愿，那就等到她愿的那天……
唐瑾年其实很想说愿意。
但当着左北宸的面，总有些不好意思说。
午夜梦萦，她确实见过自己与左北宸成婚那天的场景。
梦的场景总是不大真切，只知十里红妆，满京城的热闹。迎亲的队伍经过的地方，都是祝福的声音。
可梦醒了，现实会是这样么？
唐瑾年心存怯意。
她撩起车帘，看着骑马在前方的左北宸。
那人似感受到她目光，回过头来，冲着她微笑。
笑容明朗柔和得触动她心中最细的弦。
唐瑾年那一丝怯意忽地荡然无存。
如果那个人是左北宸，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放下帘子，唇边漾开如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