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啊，要不你还是直接点儿说，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陈望河苦笑着。
“你要知道，我医术还行，但你让我想这些东西，真为难我了。”
小宝也眼巴巴地看着唐瑾年。
所有和渡州疫情有关的凶手都是他仇人！
若只是他自己，他也只能像其他经历过了这一场灾劫的人一样，只能哀叹着自己失去的一切，庆幸着自己还不曾被人遗忘，还能在几位皇子，还有渡州、水盈州，以至整个大康帝国其他愿意相助的人的帮助下，重建新的生活。
但他不是。
他遇上了唐瑾年。
脱离了原本的生活，来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也知道了更多，常人断然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仇恨跟着在这时候被放大。
原本以为是天灾，后来才知道，是人祸。
原本以为是两国相争，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皇子间的斗争。
“小宝！”灵儿蓦地喝一声。
小宝浑身一颤，眼神忽而清明了些。
陈望河与唐瑾年都被惊动，同时看向小宝，正好也能看到小宝的目光变化。
意识到什么，唐瑾年轻叹一声。
她揉揉小宝脑袋，声音放得很柔。
“抱歉。”
小宝揪着她的袖子，执拗地摇头。
那一刻，唐瑾年竟有些恍惚地觉得，自己回到了病区。
小宝也总这样，不说话，只是眼神执着而眷恋，让她在不经意间就把小宝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唐瑾年本以为小宝这次也会一直不说话。
可她错了。
“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小宝有些艰难地挤出了笑容，“姐姐，我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但我能相信你，相信太子哥哥，相信依兰姐姐，相信唐叔叔，相信陛下……”
相信哪怕有人会为了一己私利，而将公利置于不顾的时候，依旧有人会守护着天下的安宁。
唐瑾年深吸口气，也露出淡淡笑痕。
“放心。”
小宝终于松开唐瑾年袖子，在唐瑾年身旁安安分分地坐着。
“姐姐你今天来这儿，应该有正事吧？那你的正事，是什么？”
“这就需要陈先生帮忙了。”
陈望河肃容道：“请说。”
兰心馆外，此时却有一道身影，不住徘徊。
白思荣看着兰心馆的伙计阿童客气地来请大夫的人送出门，听着阿童还不好意思地说陈大夫现在还有别的要紧事。
那位要请大夫的大家奴仆只能转去别的地方。
白思荣却知道陈望河的要紧事和唐瑾年有关。
一只手，悄悄搭上他肩膀。
白思荣被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却看到似笑非笑的成常兴。
“怎么在这里？难不成是为了瑞郡主？”
白思荣一惊：“成大哥，你别胡说啊！我，我现在都已经……”
“好了好了，看你这样子，谁还能猜不出你想什么？你否认也没用，你想什么都快写在脸上了。”
成常兴一把拉着白思荣，又往兰心馆附近的那间小酒馆走去。
“瑞郡主来了这儿，你想要离她近些，总在兰心馆门前打转多不好。在这酒馆上就合适了，看得到兰心馆，感受得到她和自己的距离难得接近，还不会显得太突兀。”
白思荣愣愣地被成常兴熟门熟路地带到小酒馆二楼坐下，这才终于想起自己该问什么。
“你怎么这么熟悉？”
就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
白思荣甚至想起了上一次唐瑾年刚刚从渡州回到京城不久，自己想要来兰心馆见唐瑾年，也是这样被成常兴带到这小酒馆。
“有些事情做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悉了。”成常兴哈哈一笑，“说起来，你这次找瑞郡主，是有什么打算？”
白思荣又愣了半响。
成常兴也不急着让他回答，只顾品着店家送上的酒。
好不容易的白思荣总算回过神来，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说起来这件事情，我还是应该先找成大哥帮忙才对。”
他表情复杂，眼神略带仓皇。
成常兴不觉放下酒杯，沉声问道：“什么事？”
“我想上前线。”
白思荣这话一出，成常兴就庆幸自己放下酒杯了，要不然多半会被他不小心摔坏。
“怎么忽然这样想？”
白思荣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是突然。早在翼国那边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可一直怕死，怕吃苦，还怕怎么和祖母开口。不知不觉就到现在了。我还是想去。这些年来，一直凭借祖荫，我在京城混得不错。但祖荫……又或者凭借大姐姐在三皇子府的地位，究竟能护着我们白家到什么时候？”
成常兴静静地听着。
他看白思荣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白思荣浑然不觉，只知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有心事的人。
“我以前不懂事，前些时间终于清醒了。祖母固然一心一意为了白家，但我们这些小辈，只知道听祖母的话，就真的可以改变家里的状况么？如果可以，我们白家又怎会渐渐变成今日模样？”
他以前不大例会家里的事情。
这些日子却难得的去看过了家里的账房，也一度去找堂兄白思鸣问过家里一些外务上的事。
知道得越多，他越觉得心中苦闷。
疆场征战，获得军功，是他要赢得地位的最快方式。
“成大哥，我若现在要到疆场，你有什么办法帮到我吗？”
白思荣目光中满是祈求。
成常兴轻笑一声：“这事情可不好办。现在能到前线的都是十皇子还有六皇子的人。你嘛，是三皇子党。你说你到前线去，混得了什么位置？”
白思荣急道：“我当一个小兵就行！这总不会还有什么党派要求吧！”
成常兴又笑。
“你觉得凭你自己的本事，去当一个小兵，真的能活着回来？”
他话中并无嘲讽之意，仅陈述事实。
这个事实却让白思荣脸色惨白到吓人。
“思荣，你确实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可惜，有些迟了。”
过去漫长的岁月，已经让白思荣往废的路走远。
而现在，要重新自强，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