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容刚举起的手一颤，脚步顿在了苏湄身前。
看着苏湄那张清丽可人的脸，苏清容眸底光芒微闪，咬了咬牙，缓缓放下了双手。
虽然这贱人可恶，但她所说的话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正妃如何？侧妃又如何？
只要能报仇，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今日东方晟本就对她有误会，一时半会是不会相信她。
不如就先屈居侧妃之位，只要她能抓住东方晟的心，还怕区区一个名份？
再说，楚王如今并没有纳妃，她若嫁进去了，还是有机会的。
若在此刻同这贱人同归于尽，太便宜她了！
想到这里，苏清容眸光阴沉地看着苏湄，冰冷道：“没错，人活着才有机会，谢谢大姐的教、导！”
“不客气！”
苏湄摆摆手，大度地说道：“你我姐妹一场，应该的！”
“哦，对了！”
似是想起什么，苏湄看着苏清容那双假手提醒道：“这又手两千两纹银，二妹妹别忘了给我。”
苏清容一怔，瞪着苏湄道：“你……”
这关头提银子，这女人还要脸么？
苏展风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苏湄说道：“都是自家姐妹就……”
“亲姐妹明算账嘛！”苏湄打断苏展风的话，自顾说道：“这双手做起来可不容易，上阳城内除了我可没人会研究这玩意，二妹妹要是嫌贵的话就还给我吧。”
说着，她还当真朝苏清容伸出手去。
苏清容一张苍白的脸气得通红，如同染了胭脂一般，红得诡异。
这个市侩的女人！
果然是从庄子上来的，满身铜臭气息，一点素养也没有。
不就是银子么，以为她没有？
苏清容嫌恶地看了苏湄一眼，回头对绿篱道：“把银子给她！”
“是。”
绿篱身受重伤趴在地上。
闻言颤巍巍从怀中掏出钱袋，拿出两张银票递向苏湄。
苏府自然是不会有这么多银两给苏清容零花，这还要得益于她有一个好舅舅。
蒋彬对蒋氏这个妹妹格外宠我，连着苏清容苏清梦两位姐妹也一并爱屋及乌。
苏湄心安理得地接过银票装在怀中，回首对几位大人说道：“感谢几位大人能来参加苏湄的及笄礼，如今天色已晚，苏湄恭送几位大人……”
戏已落幕，该送客了。
几位大人互相看了两眼，同时回礼道：“苏小姐留步，我等先行告退。”
又朝苏展风和东方问天作了一揖，几位大人相继离去。
东方晟看了苏湄和苏清容一眼，也上前对东方问作揖道：“皇叔，本王也先行告退了。”
“王爷……”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苏清容下意识唤住他。
然而东方晟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越过，毫不停留地大步离开。
一直走到相府外面，东方晟才缓缓停住了脚步。
夜色中，他单手负在身后，琥珀色的眸底一扫之前平静无波的神情，满是阴翳地回头看了相府一眼。
片刻，他转首对身边的侍卫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
侍卫应了一声，身影突然嗖的一下，消失在夜色中。
……
至此。
大厅中便只剩下东方晟和苏家父女几人。
苏展风见今日宾客已经都离开，上前对东方问天行礼道：“今日多谢摄政王殿下。”
要不是东方问天在这里，恐怕今日楚王没那么容易松口。
既然摄政王开了口，东方晟现在就算是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娶容儿了。
虽然是侧妃，但也好过一身子弟正妻了。
东方问天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苏相家事已了，本王也告退了。”
“恭送王爷！”
苏展风立刻拉着苏湄虔诚地弯下腰去。
男人从高位上走下，经过苏湄身旁，突然若有深意地瞥向她：“爱妃不送送本王？”
不等苏湄回话，苏展风就立刻将她推上前，笑眯眯地说道：“送、送……湄儿，你快送送殿下……”
苏湄：“……”
前世面对东方晟和太子，也没见苏展风这么积极。
现在在东方问天面前，是连掩饰都不需要了吗？
在心里无语地嗤了一声，苏湄跟在东方问天身后，出了大厅。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视线，苏展风脸上谄媚的笑容才蓦地消失，神色阴沉地盯着苏清容。
苏清容对上他的视线，没来由地低下了头。
苏展风瞥了她一眼，对左右吩咐道：“把绿篱带下去。”
“是。”
很快，厅中便只剩下苏展风和苏清容二人。
空气中有阴郁的因子慢慢发酵。
四周静谧得诡异。
苏清容感觉到父亲的视线冷冷地落在她头上，她抿了抿唇，豁然抬头道：“爹爹，真不是我让人下的药，是苏湄那个贱……”
“住嘴！”
苏展风骤然呵斥道：“你还嫌不够丢脸吗？我问你，今日及笄礼上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能对外说那是摔伤，可他心里明白那不过是一个说辞。
及笄礼上苏清容那满身暧昧的伤痕，是个人都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苏展风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一向引以为傲，如同玉兰花般高洁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
苏清容脸色一白，惨白道：“那、那、那都是因为苏湄！”
像是找到突破口，苏清容脸色瞬间闪过戾气，愤愤地说道：“要不是她非让我给她当丫鬟使唤，要不是她在及笄礼上动了手脚，女儿根本不会被人……”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苏清容的话。
苏展风收回手，神色阴翳地盯着她道：“我问你的是你那身伤是怎么弄的？那个男人是谁？”
苏清容没想到苏展风会打她。
眼泪瞬间从眼眶滑了下来，她捂着脸看向苏展风，不可置信道：“您竟然打我？从小到大无论女儿犯了什么错，您都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如今竟然打我……”
“爹，难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苏清容哭着脸，委屈地说道：“她们说您为了讨好苏湄那个贱人，把母亲软禁在后院，是真的吗？”
苏展风眸光闪了下，冷声道：“你母亲是得了疯症才会被关起来，关湄儿何事？”
“母亲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得了疯症？”
苏清容退后一步，突然大声叫道：“爹，您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刚回府的小贱人，而放弃我和母亲吗？您不是最疼女儿的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展风轻斥一声，指着苏清容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也知道为父最疼你，可你都做了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做出那样的丑事，我这些年教你的东西你忘了吗？”
苏清容伸手拭了拭泪，抿唇道：“女儿没忘，反正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苏湄算计她，她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
这一切都是苏湄的错！
是她，害得她颜面尽失，名声尽毁。
“你！”
苏展风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颤抖的手指指着苏清容好一会儿，才冷声说道：“不管你同湄儿有什么矛盾，只要今日顺利成为东方晟的女人，以后嫁到楚王府，想做什么不行？可偏偏你却做出如此丑事！就算你当真还保有贞洁，如今在东方晟心中也不会承认，今日若不是有摄政王在此，你就是以死相逼他也不可能娶你！”
苏清容嘟囔道：“还不是因为苏湄那……”
“闭嘴！”
苏展风再次打断她，眸色冷沉道：“今日湄儿确实做得过了，但如果不是她，你这辈子都休想嫁到楚王府！”
苏清容没有说话，垂下的双眼却划过阴冷的神色。
“容儿，你以往的智慧和聪颖都去哪了？”
苏展风抚了抚额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失去双手不可怕，迷失了心才可怕！你要想清楚你要的是什么？是甘心做一个后宅妇人，整日勾心斗角，还是要做那扶摇直上的凤凰睥睨众生，你要明白。”
“我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并不是要让你同那些深宅贵妇一样，做那尖酸刻薄之态。”
顿了顿，苏展风叹息一声：“为父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站在万人之上，做那万人瞩目的存在啊……”
苏清容心中一震，小时候父亲教导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闪过，她咬了咬唇，惭愧地说道：“女儿让爹爹失望了……”
苏展风颓然地摇了摇头，负着双手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嘱咐道：“好了，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等楚王进宫向太后禀明了婚期，你就好好嫁到楚王府吧。”
看着苏展风离去的背影，苏清容咬了咬唇，垂眸看着自己一双木头做的假手。
半晌后，她忽然将那双假手从手腕上褪了下来。
随意地扔到地上。
爹爹说的没错，她要做那睥睨众生的凤凰，而不是和苏湄纠缠不放。
等到她站到那至高位置，挥挥手就能让那个贱人生不如死，又何必局限于眼前的不甘心？
想到这里，苏清容眸中愤怒褪去，瞬间恢复了她往日沉静从容的神色。
整个人变得比往日更加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