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冷漠的像是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一人走出人群，低声说道：“霍贵妃，火势这么大，想必九皇子已经遭遇不测了。”
浑身发抖，在这个紧要关头不仅没有出声安排，竟然还有人火上浇油的说着这样的话？
霍贵妃猛然转身，恶狠狠的看向那说话之人：“丞相，你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贵妃娘娘是想要让老臣说出怎样的话语？正如大家所言，这火势来势汹汹，别说是人，就是房中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已经付之一炬了，老臣不过说的就是实话。”
实话？这分明就是在别人的伤口上面撒盐，想不到这个丞相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
“舅父，我想小九也许会吉人自有天相……”
“太子殿下，老臣明白你想要安抚霍贵妃的心情，但是事实往往就是这么残忍，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在今日……但老臣以为，这一定都是天意，是皇上冥冥之中舍不得九皇子，便一道将他带走了……”
“你胡说，你胡说，是你们，是你们对不对？南宫云仲，你好狠的心的，九儿他才十岁，才十岁啊！”
霍贵妃已经疯魔了一般的朝着南宫云仲扑了过去，但丞相那边显然早就有所准备，几人上前，将霍贵妃支开，丞相再次开口说道：“老臣以为霍贵妃现在是神志不清了，为避免她伤及无辜，臣以为还是先将她关起来才是。”
“舅，舅父？”
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代替自己出声的男人，为何他能在一瞬之间变得这么残忍无情？那真的只是个孩子而已啊！
花卿若阴冷的眼神注视着南宫云仲，纵然她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这场夺嫡之争会异常惨烈，却总是也没想到南宫云仲竟然真的能下了这份狠心。
眼见着霍贵妃已经被人推了下去，南宫云仲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好像是被丢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漆黑牢房之中，纵然此刻他心中有着太多的话语，但却总是能感到无力的百口莫辩。
他侧目看着那一脸得意的丞相，什么时候他的舅父竟然已经变得这样毫无人性了？
霏霏之音，终在一人的叹息之中轧然而止。
裕太妃端着自己的手低声开口：“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瑾儿，母妃今日有些累了，不如咱们就先回府吧！”
南宫瑾眯起眼睛看着此时已经快要被扑灭的火焰，眼见着四周那噤若寒蝉的眼神，便转身过来说道：“是，母妃，既然皇上已经殁了，本王以为若儿也该随咱们一道回府去了。”
“也好，若儿的确该回府了，本宫也只想要好好的守着你们两个过好自己的本分日子啊！”
南宫瑾转身，朝着花卿若伸出手去，花卿若点点头，正欲将自己的手放在南宫瑾的掌心之中，却忽然又听到一声讪笑之音。
“逍遥王且慢，其实老臣还有两句话要跟逍遥王妃说上一二。”
这老匹夫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心情跟她说话？
花卿若哼了几声，便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之人，而后低声开口道：“不知丞相还有何话要与本妃说呢？”
“逍遥王妃，眼下先帝驾崩，新帝即将临朝听政，这史书的记载也该开始编撰了……”
“丞相，这些都是朝廷中的大事，似乎与本妃这样一个小女人并无多大的关系吧！”
听了花卿若的话语，那丞相却阴而一笑。
“逍遥王妃，说起来这件事却是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是此时却与大司徒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大司徒？她爹花风眠？这个时候怎么会提起这个人来？
就在花卿若还有些不大明白的时候，人群之中却已经有人将那神情萎靡之人推了出来。
一眼就看到面前之人，似乎连花卿若都差一点儿没有认出来，她爹怎么会变得想现在这般苍老呢？
而花风眠显然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便突然挺直了腰杆怒目而视的盯着丞相。
“丞相，此事与小女无关，你这是要做什么？”
“大司徒，这件事到底与逍遥王妃有没有关系，还需要她自己斟酌一二。”
“你……”卑鄙二字显然是憋在胸口想要开口却始终都说不出来，但花卿若却已经拢眉开口。
“丞相，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如今虎威将军不在大司徒身边，花侧妃又已经先一步离开人世，如今能照料大司徒的人似乎只剩下逍遥王妃你一人了。”
“丞相所言极是，我自己的父亲自当尽心竭力的照顾。”
“嗯，既然逍遥王妃难得有这份孝心，我想不如你就留在宫中陪伴在大司徒身边撰写史册吧！”
“丞相，难道说你是想要囚禁我的王妃？谁给你的胆子！”
南宫瑾恼火异常的看着丞相，忽而急切的开口。
缓缓露出残笑的表情，丞相却又一副无赖的表情看着南宫瑾。
“哎，逍遥王，看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老臣怎敢囚禁逍遥王妃？老臣只是说要让逍遥王妃在大司徒篆书期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此番就不劳丞相你操心了，本王会将大司徒接进我逍遥王府，到时候篆书与照顾都不会耽搁的。”
说话间，南宫瑾已经挡在花风眠的面前，强势的想要将他们父女二人接走。
忽然雷霆般的脚步声冲耳而出，花卿若只是略微侧目，便已经看到那此时不知早已在什么地方埋伏的禁军冲了出来，直奔几人面前。
“呵呵，逍遥王，你看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老臣又何来的禁锢一说？但凡是平日您要进宫来探望逍遥王妃，那都是可以的，太子，你说对吗？”
如今的局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舅父还瞒着他做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此时的南宫云仲忽然觉得眼前之人开始变得陌生，亦或者说他是真的曾经了解过眼前这个人吗？
眼见着南宫云仲始终一言不发，丞相又哼笑着看向花风眠。
不知为何，那花风眠在几次嘴角凌乱的抽动之后，终于还是慢慢的敛下那衰败的眼睑，低声下气的说道：“丞相，这篆书一事，老臣自然会尽心竭力，至于逍遥王妃，我看就不必照看我了，毕竟她最近也太累了！”
“看看，要不怎么说大司徒就是疼惜自己的女儿，但逍遥王妃……难道你看到自己父亲如今这般模样，就不会心痛吗？”
这个得了势的小人，心中啐骂着，花卿若的眼神却看向那始终纠结着一言不发的南宫云仲，而后朝着他发出一声蔑笑。
“太子还真是有本事，先皇今日还未入皇陵就已经出了这么多事情，本妃还真是要在这里预祝太子殿下登基顺利呢！”
“我……”嘴唇上下蠕动了几下，显然南宫云仲早已将花卿若眼底的冷漠看了进去。
他想要开口，想要驳斥舅父，但终究还是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无法言语的看着四周。
“王爷，既然父亲要留在这宫里篆书，我这个当女儿的自当照顾他，所以还请你暂且与母妃先一道回府去吧！”
听闻花卿若的话语，花风眠却是脸色一变，又急切的扯着她的手说道：“若儿，你大可不必……”
“嗯哼，大司徒，难得逍遥王妃心善，我看你还是听她的话吧！来人啊，将大司徒与逍遥王妃安置下去，其他人将这太淑殿清理干净，继续送先皇安寝。”
如今这说话的人倒是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众人一个个都迟疑的表情看着南宫云仲，后者也不知此事究竟该如何自处。
就在花卿若与花风眠即将离去之时，南宫云仲却忽而紧紧扯住花卿若的手臂：“若儿……”
“太子殿下自重，请尊称我逍遥王妃……”
“我……皇婶儿，我……”
“太子殿下，如今你已经得偿所愿，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是啊，这是他想要的局面吗？父死弟殇，尽管无人再敢在他面前造次，但他却因为要得到皇位而残害手足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他始终都要在民间落下骂名；这真的就是他要的吗？
南宫瑾的拳头瑟缩了几下，忽而身侧一只冰冷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
南宫瑾侧目凝神，就看到裕太妃脸上那抹老谋深算的表情，终于在出离愤怒之间，慢慢的低下了头。
夕阳的余晖已经洒在书案上的宣纸上面，花卿若此时靠在窗棂上面看着天空上那人字排开的大雁，身后一人叹口气说道：“若儿，是爹对不住你。”
即便是现在花风眠说了这样的话，花卿若也不知该如何跟他亲近开来。
她侧目看着那昔日意气风发如今却已经是满目疮痍的老者，低声问道：“爹，到底出了什么事？”
花风眠愣了一下，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知道在花卿若的心中，他这个做爹的始终都是可有可无的位置，可他竟然也没想到最后花卿若竟然真的原以为他留下来。
“若儿，其实……其实爹……”
“怎么样？”花卿若看着花风眠那吭哧吭哧却始终都说不清楚的表情，不觉有些激动。
花风眠终于在原地坐下，叹口气说道：“如今咱们花家今时不同往日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妹妹她……与六皇子一同去了之后，你二娘她受不住刺激就，就疯了……后来府上的人没看住，她就投了井了……”
二夫人死了？她这些日子忙着宫里的事情，竟然没料到花府会有这么大的变数，大你尽管如此，花风眠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想到这里，花卿若便扭过身子朝着花风眠走了几步。
“爹，纵然花家四分五裂了，但是您还在，您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似是想到了什么窝火的事情，花风眠一拳打在桌子上面。
“还不是丞相他假借太子的名义夹带报复，他说花卿鸾身为花家人，触犯了国法，花家理应连坐……”
“他有什么资格，他竟然敢……”没想到丞相竟然这么卑鄙的威胁花风眠，花卿若咬紧了贝齿。
“爹本来不该连累你，但是你也知道，你大哥一向与太子交好，若是我不从，他们找个什么理由将你大哥调回来，到时候有危险的就是你大哥，爹知道爹自私，可你毕竟还有逍遥王傍身，爹就，就……”
看着花风眠那始终不堪看向自己的眼神，花卿若了然的点点头，却又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他的大哥还不算愚笨，这次他们该是所有人都意会错了，花卿诺现在可不是太子的人，而是……
想到这里，花卿若又看着自己的父亲，尽管在这个时候并不想要继续打击他，但是这事情总要有终结的一天，她便慢慢的坐下来，低声说道：“爹，其实有件事我一直藏在心中许久了，如今我想……”
“若儿，爹知道你是在埋怨爹当年舍弃你，但是你怪爹迂腐也好，顽固也罢，爹只有你哥哥那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你娘留下来的，所以我……”
听着花风眠断断续续的话语，花卿若终于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爹，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悲痛的过往，花风眠浑身颤抖了几下，最后低下头哽咽着嗓音说道：“爹不想再提及当年的……”
“我娘并非因为生我而难产过世，她是被人害死的！”
昏昏然间却突然听到了这种话，一瞬间便将花风眠劈得晕头转向。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花卿若，而后嘴角露出苦涩却又惊恐的笑容：“不，这不可能，若儿，你，你这是在胡说！”
“爹，若儿从来不敢胡说；若非我有真凭实据，又怎会在这里信口开河？正因为如今你我都深陷囹圄，远远不知明日会是什么样子，我不想到死都带着这个秘密。”
“你娘，你娘她，她……二，二，你二……”
“是，是二娘，是二娘害死了我娘，她在我娘生产的时候买通了产婆给我娘吃了活血的药，这才导致了我娘生产期间大出血不止……”
虽然这些年花风眠心中始终都有个疑惑，但是却没想到事实正如他所想象的那般残酷……那个在他失去妻子之后温柔对待他的女人，那个说是会把诺儿当做亲生儿子的女人，那个与他有过幸福生活的女人……她竟然才是毁了他所有美好的初始？
眼见着花风眠表情凌乱，花卿若抓住他的手说道：“爹，就是她，我不想骗你，二娘身边的黄嬷嬷并没有死，我将她关在一个地方，她知道这所有的一切。”
“呵，呵呵，哈哈，是这样吗？竟然是这样子……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啊？难道说我只是想要与我自己心爱的女人好好过一辈子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行吗？为什么呢？为什么？”
看着花风眠几近疯魔的喃喃自语，花卿若此时才发现，也许眼前这个她想象中薄情寡义的男人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他也只不过就是这个封建社会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慢慢的伸出手轻轻的安抚着拍打着他的后背，忽而发觉不知何时花风眠的脊背已经弯曲，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老了，他真的已经需要有人照顾了。
“爹……”
“若儿，你知道吗？就算是知道了这件事，我却无法去责怪你二娘，我无法狠心的去责怪她，其实这一切的错误开端都是我，都是我的自私才造就了现在的这一切……是我害死了你娘；是我毁了你二娘的人生；我甚至还差点儿毁了你，如今却又要连累你哥哥，我是个失败的人，我是个……”
“爹，你别这么说了，我相信大哥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花卿诺其实对这个父亲是还很尊重的，即便是她这个穿越而来与他并没有多过情分的女儿来说，她也没有资格去评价花风眠的一生。
“若儿，当年是我与你二娘先订下婚约，却不料我却爱上你娘，我该退婚的，但是你二娘苦苦哀求，说她愿意为妾，只愿伴我左右，是我糊涂，所以才让我们三个人之间产生了纠葛，才会让你二娘心生怨怼，我无法去责怪她……”
原来……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所以说花卿鸾的娘也只是一个悲剧而已。
“可我毁了我们的人生还不够，我还毁了你们三个孩子，鸾儿她会变成那个样子……”
“爹，你别说了，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有些路是她自己要选择的！”
安抚的轻声慢语，却忽而就听到门口传来吱扭的开门声。
花卿若略微抬眸，便看到一张满是愧疚的面孔正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
脸色瞬间便冷漠下来，花卿若哼笑了几声：“太子殿下，不知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皇婶儿，我只是……”
“枉我大哥如此信任你，你却在此时将他的父亲与妹妹软禁在深宫之中，你还真是对得起你们之间的兄弟情义。”
“我……并不想的！”
“并不想？可是不管你是如何想的，如今这一切已成定局，我终于知道皇上为何在临终之时说他不想让你当皇帝的原因了，南宫云仲，你果然成了第二个先皇。”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道闷棍砸在他的头顶上面，让他在眼冒金星之后，却怎么都无法还口。
末了，那极度虚弱的话语显得没有任何分量的低语道：“我不是我父皇！”
“是，你的确不是你父皇，起码你父皇当年保护了他的幼弟，可你呢？你竟然如此残忍，九皇子他只是个孩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想到舅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若儿，你要相信我！”
情难自已之间，南宫云仲忽而朝着花卿若冲了过来，却突然被一人拦在中间。
“太子殿下，若儿可是逍遥王妃，论辈分，她是你的长辈！”
想要表白的话语却全都被花风眠的一句话打翻，南宫云仲张了张嘴，却又飞快的倒退了几步，低声说道：“不管你们相信与否，只要卿诺回来，我一定会让舅父放你们离开的！”
“哼，南宫云仲，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大哥回来？他回来之后的结果你难道不知道吗？”
脸色又颤巍巍的跳动了几下，南宫云仲已经转过去的身子却又飞快的转了过来。
“皇婶儿，我清楚你的意思，但是卿诺是我的朋友，舅父一定不会……”
“你那个舅父还会有不会的？你可别忘了，九皇子还是你的亲弟弟！太后是你的亲祖母！”
“可若不是他们拦着本宫，又怎会落到今日这个田地？”
“拦着？南宫云仲，你的良心在哪儿？你摸摸自己的胸脯扪心自问，九皇子他到底哪儿做错了？这一切都是你们加诸在他身上的，他只是一个渴望有幸福生活的小孩子！”
似乎是每说一次这种话，南宫云仲就会觉得好像有什么人正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始终无法言语。
脑海中那虽然不算清晰的画面，但是九皇子那圆润的笑脸却始终在他眼前摇晃。
说得对，花卿若说的都对，是他的错，他竟当真没有防备舅父，明明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为人的就是自己，可他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对一个孩子下手？
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都晚了……
想到这里，南宫云仲飘忽的脚步朝着门外走去，而花卿若却忽而在他身后开口道：“太子，皇上从来没想过要将皇位传给你，这并不是说他小看你，而是因为他爱你，不是以一个君王的身份，他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个普通的父亲。”
浑身颤抖的难以自持，父皇爱他？怎么会？这么多年以来，在母后离世之后，他甚至可以说是对他不闻不问，又怎会爱他？
看出南宫云仲心底的迟疑，花卿若叹口气说道：“皇上他……以为你不在这没有人情味的皇宫之中长大，就会过上属于你的幸福生活，他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成为丞相手中的一颗棋子……重蹈了他过往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