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
姚富贵在一旁低声叫道，慌张地搓着手。
还用问吗？自家婆娘从来就没把这个女儿当回事，前阵子李氏忽然对这个闺女疼爱有加，他还以为是李氏醒悟了，哪曾想这中间还夹着这么一层心思在！
这段时间李氏又是给闺女做新衣，又是给闺女补身体，甚至还下血本花五两大钱送闺女到县城学了一个月的礼仪，这前前后后可是没少花银子！
李氏哭，自然是心疼她那些银子打了水漂！
至于心疼闺女……瞧这样子根本就是没可能的事！
果然就听李氏横着眼睛指着闺女鼻子骂道：“你这个赔钱货！早知道你会害老娘损失这么大一笔银子，老娘就应该在你刚出生时就把你摁在粪缸里淹死！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家！滚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老娘面前！”
“娘……”
“别叫我娘！老娘没你这种没出息的女儿！”
李氏小小的身体里，竟像是潜藏着无限大的能量，这一声怒吼，没有吼翻屋顶，却吼碎了某人胸膛里的那颗心。
姚小妹眼中的泪珠，像是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直流，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李氏，颤声道：“娘就这么不待见女儿？难道之前娘对女儿的那些好全是假的？”
这些日子母亲对她的悉心呵护，一度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做梦。
从小到大她因为女子的身份，一直都是那个最不受待见的人，小时候爷爷奶奶骂她是赔钱货，后来爷爷和奶奶先后过世了，于是骂她是赔钱货的那个人就换成了自己的亲娘，她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赔钱货，每日操劳的像个牛一样，也就只有父亲才会心疼她。
可那又怎么样呢，父亲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也不过就稍微比她好了那么一点点罢了,所以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做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真正的把自己当成一头牲口来使，只求能换来主人的收留。
直到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她在村里人还在睡梦中时，挑着满满一担子的柴禾踩着初升的朝阳归来，一直嫌弃自己的母亲突然转了性子，迎上前来又是责怪她不该做这种粗活，又是担心她有没有累着，甚至还亲自给她端来一盆热水洗手！
庄户人家不缺柴火，自然也就不会缺洗脸洗手的热水，可是母亲抠啊，晚饭都是摸着黑吃，就是为了节省那么一点点灯油，又哪会舍得让家里人用热水洗脸洗手，更何况自己还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记忆中那是她第一次用热水洗手，当她把冻的红肿并且布满老茧的手放进温热的水盆中，眼泪也像今天一样夺眶而出，“哗哗”直往外流。
她从来没想过，原来用热手洗手是这么舒服和享受的一件事，那股暖意顺着指尖传递到五脏六腑，最后再深深的刻意在脑海中，一辈子都抹不去的记忆。
自那以后，一直嫌弃自己的母亲，突然把自己当成了宝一样的宠着，疼着，不再让她干活，每天给她吃饱穿暖，甚至还让她跟着哥哥学习认字，就在前不久，母亲还单独花钱给她请了一个教习嬷嬷教她礼节。
整个村子里的姑娘，估计也就只有她正儿八经的学过礼仪了，她一度以为，是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感化了母亲，所以母亲才会对自己这么好，哪曾想这些所谓的疼和爱，不过就是一场关于荣华和富贵的交易！
就像现在，自己所谓的“富贵命”一被剥掉，那些让人眷恋怀念的亲情，转眼间就成了烈日下的露珠，瞬间被烈日蒸发掉。
姚小妹双目悲凉地看着李氏，哭着质问道：“娘觉得女儿是富贵命，所以才对女儿好，如今女儿这富贵命没了，娘就把女儿像扔破抹布一样的扔出去，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女儿养着有啥用？养来养去还不是给别人家养的？”李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梗着脖子骂姚小妹道，“你这个天杀的，早知道你没有富贵命，老娘就不该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银子！”
一说到银子，李氏又心疼的有些癫狂了，扑过去撕扯住姚小妹头发，骂道：“你这个扫把星，倒霉鬼，你还老娘银子！你今个要是不还老娘银子，老娘就……就……”
姚小妹忍着头皮上的刺疼，白着脸反问道：“娘打算把女儿怎么把办？”
“老娘就把你卖到楼子里换银子！”
轰——
如一声惊雷突然砸下，姚小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无人色，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氏，尖着嗓子喊道：“我是你女儿！你亲生的女儿！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虎毒尚且不食子，楼子那是什么地方？那对女儿家们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云小七也没想到李氏能混账到这种地步，忍不住怒道：“李婶，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小妹她可是你亲生闺女，你就算是对她再有怨气，可也不能亲手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我李家的事情啥时轮到这个外人说三道四了？我自己的闺女我这个做娘的还不能管教了？碍了谁了？犯了哪门子的法？云小七你这个小贱人，你给老娘滚出去！”
李氏扭头冲云小七骂道，手里还死死拽着姚小妹头发。
被那一句“卖到楼子里换银子”给震住的姚富贵终于回过神来，怒不可即地冲上前一脚踢在李氏腰间上，吼道：“你个疯婆娘，你再敢疯言疯语，老子一脚踹死你！”
李氏腰上吃了疼，尖叫一声，扯着姚小妹头发将她狠狠摔在地上，扭身就朝姚富贵扑去，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姚富贵！你这个杀千刀的风流鬼，你和你姘头生下的小贱货败了老娘那么多银子，老娘管教一下她咋啦？这小贱货就和她那下贱的娘一样，生来就是块被千人、骑、万人、枕的贱命，亏你还把她当成……”
“你给我住口！”
“爹，让她说！”
两声怒吼同时响起，姚富贵扭过头，表情痛苦地看着姚小妹，慌乱道：“小妹，你娘她得了失心疯，你别听她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