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元湛早就知道顾玲珑不会轻易开口，这人太过机敏，居然懂得给自己下套。
墨元湛难得失笑：“罢了，本王知道你不会说的。”
“王爷睿智。”顾玲珑冲墨元湛拱了拱手。
两人相视一笑，屋内的气氛和缓了许多。
墨元湛道：“要想建功立业报效家国是好事，你好生在朱雀营历练，总有你平步青云的时候。”
墨元湛说着说着，唇边那丝笑意有了几分自嘲的意味。世人都知道朱雀营军心涣散，是城防军的末流耻辱，哪里能给人出人头地的机会？
顾玲珑一直在观察着墨元湛，见他面色有异，试探性地问道：“殿下，可是发生了何事？”
照理来说，墨元湛此次缉捕飞天大盗有功，应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可如今怎的竟落出落寞的神色？
墨元湛忽而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意味，顾玲珑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告罪，“王爷恕罪，小人并非有心窥探王爷的私隐。”
墨元湛此人看起来温和有礼，实则旁人都无法走进他的内心，看起来多情，实则最是无情。顾玲珑原也没指望他能说些什么。
熟料，墨元湛忽然缓缓开口，“今日，是本王的生辰。”
顾玲珑微微错愕，千算万算算不到居然会是这个后果。许是顾玲珑的讶异有些明显，墨元湛摆了摆手，有些不甚在意地道：“无妨，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堂堂一个皇子的生辰，如何能是不重要的事情？顾玲珑早早查过了墨元湛，自然知道他是一位不受宠的皇子，却没料到他居然恩宠全无到了这个地步。
贵为皇子，却在生辰之日独自一人坐在账下形单影只，想想也是凄凉。
顾玲珑抿了抿唇，从椅子上站起身，“王爷请稍等。”
顾玲珑说罢起身离开了营帐，墨元湛并未阻拦。过了好一会儿，顾玲珑还未回来。
彼时夜色渐深，一轮弯月升在了天边。
墨元湛从营帐出来，站在门前仰首望天。夜风抚动了他的衣摆，他负手而立，身形在黯淡的月色下尤显颀长凄冷。
外头更深霜重，墨元湛却并不感到寒冷。今日是他的生辰不错，而他自五岁那时起，每年的生辰便只剩下独自一人，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习惯了。
墨元湛看得出神，并未发现顾玲珑已经回来。直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殿下。”
墨元湛转首一看，却不由得有些微愣。顾玲珑站在他身侧，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正在气雾后冲他露齿一笑。
“殿下，外头凉，快进屋吧。”顾玲珑如是说道。
此情此景，墨元湛看着她这朦朦胧胧的笑意，心口竟有一丝恍惚。
顾玲珑率先进了营帐，将手里头的东西摆在了桌前。等墨元湛进来后，献宝似地推到了他的面前，“这是小人亲手做的长寿面，若是殿下不嫌弃的话，想请殿下尝一尝，好图个吉利。”
长寿面长寿面，一碗面来健康长寿。墨元湛没想到，顾玲珑方才出去，竟是为他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
这面冒着热气，上头还卧着一颗金黄的煎蛋，看起来很是美味。墨元湛盯着这碗面，只觉得心口都要被烫热了。
眼见墨元湛没有动作，顾玲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殿下，小人手艺不精，让殿下见笑了，小人还是端下去吧。”
话虽如此，顾玲珑却在心里暗道，这面好歹是她亲手做的，墨元湛这小子居然不知好歹，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她的面的。
她将手伸向了那碗，不料，墨元湛却抢先一步拿起了筷子。他挑起长寿面，送进自己嘴里细细品尝，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很是仔细。
顾玲珑见一碗长寿面很快见底，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碗面墨元湛吃得心满意足，他定定地看着顾玲珑，喟叹道：“好面。”
顾玲珑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殿下喜欢就好。”
她原想起身告辞，不料墨元湛却忽地从桌椅上掏出一坛酒摆上了桌，“这是陈留醉酿。你请本王吃面，本王请你喝酒，如何？”
顾玲珑一听得“陈留醉酿”四字,眼中微微一亮。陈留乃是天靖第一酿酒坊，尤以醉酿为最！这陈留醉酿为醇酒上品，在京城都是难得一见，不想墨元湛竟舍得分享于她。
顾玲珑拱了拱手，“殿下相邀，却之不恭。”
顾玲珑接过酒坛，为墨元湛和自己倒了酒，两人对酌一杯。
墨元湛喝相斯文，举手投足间尽是文雅，反观顾玲珑就显得干脆许多。
“好酒！”顾玲珑一杯下肚，舒爽得微眯杏目，由衷赞叹道。
墨元湛瞧着她享受的模样，唇角染出了一丝笑意。
炭火和暖，烛影绰绰，两人接连对饮了好几杯。
顾玲珑朝墨元湛一敬，“此番缉拿飞天大盗，殿下劳苦功高，小人还未恭贺殿下。”
此话一出，墨元湛眼眸微黯，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父皇信任，叫缉拿飞天大盗的重任交由本王。只可惜本王到底没做到十全十美，令父皇满意。”
这么说来，皇帝是斥责墨元湛了？以顾玲珑对那人的了解，飞天大盗自尽身亡，那人只会觉得墨元湛办事不利。难怪墨元湛今日心绪不佳。
顾玲珑轻声劝慰：“殿下文武双全，自有宏图。”
墨元湛哪里听不出她的劝解，他摇头笑笑：“本往闲云野鹤惯了，谈什么宏图伟业。再者，本王这样无权无势，想来也没有人敢投身本王账下，你这话本王便当众戏言了。”
墨元湛说罢将酒一饮而尽，他说得坦荡，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清醒着。
作为一个成年皇子，若是对皇权没有追求，那还有什么价值？顾玲珑杏目幽幽一转。
“殿下…”顾玲珑目光清亮地看着墨元湛，朗朗道：“殿下这话说错了，无论殿下处在何种境遇，小人都会一心一意地支持您。殿下品性贤德，前途必不可限量，切莫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