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玲珑骑马回到将军府时,身上挂满了画卷,那奇特的装扮叫门前站着的所有人都投以注目。
长智急忙停下手头的事务,迎上前去,“将军,这是?”
顾玲珑二话不说,将画卷全部扔在了长智的手中,翻身下了马。她看着自家府门前的情形,啧啧称奇。
将军府门口现如今停着好几辆装货马车,上面装满了一摞摞的礼品,地上还横放着好几个大箱子,东西太多几乎堵住了将军府的大门。
“哪儿来的?”顾玲珑挑眉道。
长智道:“这些都是方才送过来的。这一车是吏部侍郎方大人送的,这一车是文远伯送的,地上那些是御林军副统领送过来的。”
长智一一为顾玲珑指明,末了询问道:“将军,这些如何办?”
顾玲珑治下极严,曾严令不许收受来历不明的礼品,故而长智不敢擅作主张,只等顾玲珑回来再做定夺。
顾玲珑听清了来龙去脉,表情一时有些微妙。那些大臣为了巴结她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敢明目张胆地往将军府送金银财宝。
不过,不收白不收,毕竟她还要去给墨元湛送画像呢。
“全都收回库房。”顾玲珑一声令下,决定了这些财宝的最终归宿。
回府后,顾玲珑褪下官袍换上常服,她站在铜镜前瞧着自己的身影。
顾玲珑身量修长,比寻常女子都要高上很多。她墨发用玉簪高束,易过容的五官英秀逼人。身上着一身红白相间的长袍,袍角边缘点缀着点点红梅,这一身艳而不俗,并未将她身上的气势压上一分。
镜中人犹如一个风华正茂的俊公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然没有一丝女儿家的仪容媚态。
顾玲珑看得一时有些恍惚,她女扮男装多年,都快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女子。
有些东西假着假着都快成了真,至少在别人看来,当朝镇西将军云锦,是个十足十的武夫。
顾玲珑勾唇,镜中人也弯了唇角,顾玲珑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自己的唇角,自语道:“丑死了。”
顾玲珑索然无味地出了房门,到了大厅之中,命侍从将所有的画卷都给打开。
一个又一个容貌角色的女子画像浮现在眼前,刹那间,仿佛整间大厅都亮堂了起来。
顾玲珑斜靠在榻上,打量着那些画像,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着桌面。
这时,长佑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在满室的美女图,大惊小怪了起来:“好多美人!将军,这些是咱们府上未来的夫人们吗!”
长佑的思维永远这般跳跃,不着调得叫顾玲珑直想抽他,顾玲珑抄起一张画,砸在了长佑的头上。
长佑“哎哟哎哟”地惨叫了一声。
顾玲珑难得搭理他,继续打量着画像。谁知长佑又跟着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
长佑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撇了撇嘴:“将军,这些画上的美女美则美矣,但都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没有灵魂。将军要是想看美人,不妨去看看帝京美人榜,榜单上的可都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长佑到底年岁尚小,一提起美人儿两眼都开始冒光。
顾玲珑挑眉,“帝京美人榜?”这是哪里来的榜单?
长佑逮住机会便滔滔不绝地说道:“将军竟然不知道?这可是锦绣楼出品的权威榜单。榜上有十人,其中最有名的三人便是,京城第二美梁悦容;京城第一才女荀雅如,以及京城第一美人柔嘉公主。柔嘉公主从三年前立榜便稳居榜首,据说美得倾城绝艳,无人能与其争辉。将军,您常常进宫,可有见过传说中的柔嘉公主?”
长佑张大了眼睛,眼里都是满满的好奇。
一旁的长智看不过眼,将他拎了过来:“住嘴,将军面前岂容你放肆。”
长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将军和自家大哥,他当下捂着嘴巴闭了口,可一双眼睛却在滴溜溜地转悠,时不时瞄下顾玲珑。
顾玲珑轻嗤一声,这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什么的她尚能理解,这第二美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想来没有女子愿意屈居人下,而且一被压制就是整整三年。
“无妨。”顾玲珑随意地摆了摆手:“公主金枝玉叶,本将也无缘一见。”
居长佑倍感意外,心道柔嘉公主果然是传说,居然连将军都没有见过她。
被长佑这一插科打诨,顾玲珑心中隐约的郁结都消散了不少。不就是给墨元湛送画像么?她去不就是了。
她当即挑选了几张画像,装上马之后便翩然出府了。
顾玲珑并未让侍从随行,她骑着高头大马从闹市慢悠悠穿过。她行在路上,一身卓然非凡的风姿吸引起了不少来往女娇频频回首。
顾玲珑慢悠悠地晃荡,方才走了一段距离。面前忽然横出了一个人!
那人冲过来得十分突然,若非顾玲珑眼疾手快地勒住缰绳,只怕都要撞在马头上了!
“嗨呀,你怎么走路的!都不长眼睛吗!”
一声尖细的破口大骂在街市上响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顾玲珑垂眸一瞧,挡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纪极小的“小公子”,正怒气冲冲地瞪着顾玲珑。
不,这人不能说是公子。
顾玲珑的视线扫过那人白皙得过分的肌肤,又扫了扫那人平坦的喉结,即刻便有了定论。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女伴女装。
可笑那张精致的面上竟贴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假胡子,连伪装都如此拙劣。
顾玲珑杏目微眯,忽觉眼前的人有几分眼熟。
那人见顾玲珑看过来,立马昂起了下来,口中刁钻地说道:“看什么看!你方才差一点撞到我,就要对我赔礼道歉,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要做什么!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玲珑听乐了,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嚣张了,她懒得同这样无知的人浪费唇舌。
她从腰侧摸出一锭碎银子,扔在了那人的怀中,“够了?借过。”
顾玲珑说罢扬起缰绳,骑着马从那人的身侧扬长走过。
“我呸!谁要你的银子!”那人气得胡子都吹歪,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一般,将碎银子砸在了地上。一个健步冲了上来,狠狠勒住了顾玲珑的马鞍。
“你不许走!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那人扯着嗓子便喊。
这人分明女扮男装,行为却如此粗鲁蛮横,可见教养堪忧。
顾玲珑不喜她刁蛮纠缠的模样,眉头微微一蹙,“让开。”
“不让!”刁蛮女子女子高昂着头颅,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除非你帮我办件事,否则休想离开这里!”
刁蛮女子拉着马鞍不放,她声音又尖又细,引得周围的路人都对他们二人指指点点。
顾玲珑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马鞭握得紧了些,她这一鞭子要是抽下去,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不死也得脱层皮。
顾玲珑眼神危险,冰冷地俯视着挡在眼前的人。
刁蛮女子女子对上顾玲珑的视线,有些畏惧地朝后缩了缩。她眼神躲闪不敢看顾玲珑,口中却更加得寸进尺:“知道自己理亏,不敢说话了吧!还不快帮我做事!”
刁蛮女子从身后小厮的手中拿过一个什么东西,朝顾玲珑掷了过来。顾玲珑随手一接,发现那是一个长长的画轴。
刁蛮女子靠了过来,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我知道你要去安王府,好好的把我的东西交给安王殿下。我记住你的脸了,要是你不照做,我就去官府告你。”
噢,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才是刁蛮女子的最终目的。顾玲珑恍然大悟。
刁蛮女子撂下这么一句狠话,便转身匆匆离开,她的小厮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两人转瞬间没影了。
说是离开,其实更像是落荒而逃。
顾玲珑轻啧一声,她瞧着手中的画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怎么今日,人人都要往她手中塞画像?她顾玲珑,何时给人这么和善可欺的错觉了?
她又不是大善人,可没有平白为人做嫁的慈悲心肠。
顾玲珑手一松,画轴坠落在地上当即散开,刁蛮女子的女装画像随即展露了出来。
“驾”,顾玲珑扬起长鞭,马蹄践踏在画像上,将画踩得破烂不堪溅满了灰尘。
顾玲珑飞驰着宝马,一路朝安王府而去。
帝京街市繁华过往的行人不计其数,一双又一双的鞋履踩踏在破败的画像之上,从始至终都没人将其捡起来。
而画像上的女人,早已被踩得面目全非。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另一条繁华闹市上,一小厮打扮的小年轻拍打着自己的胸脯,频频朝身后回头看去。
那惶恐不安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有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追上来一人。
这人虽然小厮装扮,可眼前却有明显的鼓起,显而易见是女扮男装。
而她的跟前,还走着一位锦衣公子,这人脸上贴着胡子,正是方才在大街上威胁顾玲珑的那一位刁蛮女子——
刁蛮女子横了“小厮”一眼:“闭嘴,你吵得本小姐头疼。”
小厮是女子的贴身丫鬟,为了配合女子的扮相特意扮成了小厮。丫鬟对女子有明显的畏惧,可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道:“小姐,您也太大胆了!那可是镇西将军啊!奴才刚才都生怕他一鞭子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