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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妇人之仁不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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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彧的语气一冷,苏以辰立马就蔫了。

程馥甄见过苏以辰顶撞过苏家的几位长辈,却独独没见过他顶撞过苏彧。程馥甄都忍不住会想,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苏以辰都不会顶撞他这位三叔呢?

苏以辰沉默了很久,都不敢看苏彧的眼睛,最后才低声说,“三叔,白玉脂粉奁十有八九是洛九少偷了去。就算审喜儿的家人也无济于事。洛九少那样的人,不可能怜悯喜儿的家人,把东西还回来的。”

见苏彧不说话,苏以辰的声音大了一些,“三叔,依我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东西追回来。与其在喜儿家人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咱们花点钱雇个探长追查洛九少的行踪?”

苏彧还是不出声,苏以辰有些紧张,没再说下去。程馥甄也特别沉默,等着苏彧开口。苏宅里大多数人都怀疑到洛九少头上,她很好奇,苏彧是不是也怀疑了洛九少?那天晚上,她虽然跟苏彧谈了那么多,却没摸透苏彧对白玉脂粉奁失窃一事的真正看法。

不料,苏彧忽然挑眉朝程馥甄看过来,问说,“程大小姐,此事,你怎么看?”

程馥甄始料不及,但也很快就淡定下来,认真回答,“洛九少潜入过苏家,喜儿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杀,所以大家都推测东西是喜儿和洛九少里应外合盗走的。可是,这都只是推测而已。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洛九少拿走了白玉脂粉奁,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喜儿就是畏罪自杀的。若想找洛九少讨回东西,至少得有真凭实据让他认吧?”

苏彧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他又问,“所以,程大小姐也觉得有严刑审讯喜儿家人的必要?”

这话一出,苏以辰便立马看过来。

程馥甄郁闷了,苏彧这分明是设陷阱让她跳,要她说服苏以辰嘛!

审是一回事。

严刑审讯又是另一回事。

一边是苏彧冰冷无情的审视,另一边是苏以辰眉头紧锁的表情。程馥甄若点头,必会让苏以辰失望,她若摇头,估计又会让苏彧记仇了。

程馥甄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苏以辰竟在桌脚轻轻地踢了她一下,分明是要她帮忙劝说苏彧。

他踢得特别轻,程馥甄只当作没察觉到。可是,他很快就又踢了一下,还朝她使眼色。而苏彧一看过去,他立马低头看杯里的茶。

程馥甄还是没做声,苏以辰也没再看她。可他的脚竟轻轻踩在她脚上,不放了。程馥甄无奈到想笑。越发觉得苏以辰在苏彧面前,比在自己父母面前更像个孩子。

程馥甄真担心她再沉默下去,苏以辰一着急会误踩了苏彧的脚。

她很认真地说,“三爷,审讯的事……我就不懂了。”

话一说完,苏以辰就放开了她的脚。他并不笨,他听得出来馥甄没有顺着三叔的意思回答,就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他朝程馥甄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苏彧倒也没有再为难程馥甄。他端起茶来,慢悠悠地品。程馥甄暗想,难不成她误会了?这家伙并非存心刁难她的?

苏以辰等了许久,见三叔没聊下去的意思,他便道,“三叔,奶奶急得连饭都不吃,警局那边迟迟没有进展,这么下去,我担心奶奶的身子抗不住。”

奶奶把这件事交给了父亲,可是,在他看来,父亲连林警长都未必搞得定。前几日他就想找机会同三叔聊聊了,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父亲若是知道他来求三叔出手,估计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

苏彧依旧慵懒闲适,似不经意瞥了苏以辰一眼,可声音却冷得骇人。他问,“不严刑拷打,一年半载都不会有进展。你觉得呢?”

苏以辰瞬间就怔住了,他看着三叔的眼睛,半晌都答不上话来。

程馥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疼,也不是难受,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下意识朝苏彧看去,只见苏彧眸光寒彻,冷得似一尊冰雕。

“程大小姐觉得呢?”

苏彧看过来,程馥甄都来不及避开他的视线。

程馥甄和苏以辰皆无话,苏彧慢条斯理地倒茶,品饮了几口,才又说,“以辰,妇人之仁不是你该有的。尤其是将来的生意场上。记住了吗?”

苏以辰缄默。

很明显,他还不服。可是,他也不敢反驳,拒绝。

苏彧继续说,“里应外合这种把戏不是洛九少的做派。我倒是希望能从喜儿家里口中,问出别的人来。”

这话一出,程馥甄和苏以辰都意外了。

程馥甄连忙问,“三爷的意思是偷走白玉脂粉奁的,未必是洛九少?”

“不是未必,是十有八九不是他!”苏彧认真说,“洛九少向来单独行动,不屑同金石盟里的任何人搭伙,更不屑里应外合这种方式。”

“三叔,你对洛九少很熟悉吗?”苏以辰也开了口。

“林警长抓捕他多年了,自是熟悉。”苏彧答道。实际上他对洛九少的了解,大多来自金石盟的莫老先生。

“这么说来……喜儿并没有被人收买?东西就是她自己要偷的?”苏以辰又问。

“一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苏彧反问道。

“那会是谁?内贼还是外贼?”苏以辰喃喃着,忽然惊声,“三叔,喜儿不会是被逼自杀的吧?”

“被逼自杀”苏彧冷笑,“这个词和谋杀有区别吗?”

苏以辰的脸色都白了。要知道,白玉脂粉奁失窃的那天晚上,奶奶屋里的所有仆人就都被限制自由,谁都不能离开那个院子。喜儿和双姐的嫌疑最大,被盯得最紧的。喜儿如果是被逼自杀的,那就说明幕后真凶是内贼,就在苏宅里!

程馥甄缄默不语,眼底闪过丝丝复杂。她本就不相信喜儿有那么大的胆子擅自偷走白玉脂粉奁。若喜儿真有那样的胆子,她也不至于自杀呀!

听了苏彧一番分析,程馥甄基本可以肯定,除了柳姨娘和那个奸夫之外,这件事还有一个幕后之人,而且就在苏家里。

会是谁呢?

程馥甄暗暗回想,这几日出入老太太那屋的人有哪些,解除过喜儿的人又有哪几个。她虽同在一个屋檐下,可碍着身份,并不能了解到太多。

她偷偷瞅了苏彧一眼,心想,这家伙心中必有嫌疑人了吧?

苏以辰很直接,低声问说,“三叔,你怀疑谁了?”

苏彧没有回答,而是严肃地说,“这些推测,只有二爷和老太太知道,你们俩管好自己的嘴巴。”

苏以辰心知再问下去,三叔也不会说,他叹息道,“希望查出来的人……别让奶奶太失望。”

程馥甄暗想,林警长会在喜儿家里口中审出哪个名字呢?是“柳姨娘”,还是她也不知道的那一个?

这时候,苏彧竟又揪住方才的问题,说,“喜儿是没回老家过,但她老父亲和哥哥经常往上海跑,就上个月她父亲还来苏家找过她,李妈给她放了一天假。以辰,你说,该不该严刑审问?”

苏以辰低着头,沉默着,眼下一片暗淡。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苏彧今日似乎就一定要他给一个答案。

他认真看着苏以辰,又问,“善善者,善;善恶者,恶。你觉得呢?”

你对善良者善良,才叫做善良;对恶人善良,便也是恶人?

程馥甄琢磨起苏彧这话来,觉得颇有道理,下意识点了点头。但是,以苏以辰的脾气,必是狠不下这个心的。

果然,苏以辰没有直接回答苏彧的问题,而是淡淡说,“一切听三叔安排便是。”

“此事你父亲全权负责,听你父亲安排,才是!”苏彧的语气里分明有些不悦。

苏以辰点了点头,没敢再开口。

就这样,苏以辰和苏彧都沉默了。一个低着头,颇为失落,一个继续闲适地喝茶。

叔侄两人似乎经常这样,他们并不尴尬。可程馥甄尴尬呀,她茶喝不惯,又没什么话能说的,陪着苏以辰干坐在一旁,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她正寻思着要先离开,反正该打探的消息她也都打探到了。然而,这时候德叔却跑了过来,“三少爷,厂里来电话,说是前天那批新订单数量上出了大问题。二爷还在警局抽不开身,您赶紧去店里一趟,核对清楚。”

苏以辰急了,“出什么大问题了?今天早上原料都配好了!”

“说是店里多报了,您赶紧走一趟,亲自核对清楚。如今原料这么贵,要是真多报了,那得损失多少呀!”

“三叔,馥甄,你们坐。我先走了。”

苏以辰神色匆匆,都走远了,才又回头大喊,“馥甄,过几天我同你一道去看馥梦,你等我!”

程馥甄冲他招了招手,表示听到了。

苏以辰和德叔离开之后,花园里就剩下苏彧和程馥甄两人。

面对苏彧,尤其是单独面对他的时候,程馥甄总有种压力山大的感觉。她不知不觉低下头。

苏彧挑眉看她,想起了秦齐的话。秦齐经常在他面前抱怨程馥梦喜欢低头,像是在地上找钱。

程馥甄这哪是在找钱,她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比起这怯弱的模样,苏彧更喜欢她昂首挺胸,倔强不屈的样子。

他问说,“程大小姐不喜欢南洋红茶吗?”

“还好。”程馥甄答道。

苏彧也没再多问,替她把凉掉的红茶倒了,换了白水。程馥甄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至今就只抿了一小口红茶。

“谢三爷。”

程馥甄端着水喝,暗暗琢磨起来,苏彧对柳姨娘和那个奸夫的事情是否知晓?自己是否能跟他提柳姨娘对她的陷害呢?

可是,无凭无据的。他会相信她多少?

再者,这件事是二爷在负责,万一她提供的线索经由这家伙的嘴传到二爷耳朵里,二爷会怎么想?二爷和大爷的关系,苏家里的任何人都清楚。可二爷和三爷的关系,却很难揣测,尤其是现在,若说二爷对三爷没有防备之心,那是不可能的!

程馥甄一而再犹豫,还是决定谨慎为妙,不多言。好不容易从这件事里脱身出来,她可不想再陷进去。

“以辰这孩子,自小就心善、心软。心善倒不是坏人,可若是心软,那便难成大事。”

苏彧径自感慨,后又挑眉朝程馥甄看来,询问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