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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关心还是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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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以辰正要走过去,德叔连忙拦住,“三少爷,这儿有三爷在,出不了什么乱子了。咱们先进去。”

德叔就怕三少爷不懂事乱说话,坏了三爷的事。

苏以辰也不强求,见那些工人还没注意到他们,便匆忙从旁门进去。

苏彧和几个记者聊了一会儿,便顺利将人给打发了。

记者离开之前,林全安和几个工人追了几步,可惜,几个记者都没再理睬。

苏彧站着没动,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全安一眼,不仅林全安就连他身旁几个工人领头都跟着低下头,似乎有些心虚。

林全安背对苏彧,大声说,“大家都回去,我们要抗争到底,坚持就是胜利!坚决不向资本家妥协!”

工人们大喊口号,跟着林全安回到大院中。苏彧倒没怎么把林全安放心上,他特意回头朝远去的记者看去,眉宇间有些狐疑。罢工持续了多天,也没见记者过来,今早上局面一失控,记者就都过来了,而且一来还是四家报社记者同时过来的。这是巧合,还是有人同一时间给几家报社提供了线索?

苏彧看了一会儿才低声吩咐,“胡云飞,去查一查这些记者怎么知道罢工的事的。”

胡云飞低声问,“爷,要不要托人到各报社打个招呼,别让罢工的事见报了?”

“不必!我倒是想看看,哪家报社先把这件事捅出来!”苏彧冷冷说。

胡云飞走后,苏彧在转身,不经意间瞥见了侧门那边躲着一个人,他箭步追过去,可惜迟了,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看不清楚是什么人。

苏彧倒也没放心上,只当是工人。

林全安回去之后,大院子里的抗议声,示威声就又大了起来。大夫人和二夫人根本镇不住工人们,而苏以辰和德叔,邱叔过去帮忙,也无济于事。

苏彧并没有理睬,绕了小道去了办公室。他一到门口,就撞见程馥甄坐在办公桌旁,捣鼓着脂粉。

程馥甄在茶杯里放了一些脂粉,正在小心翼翼往里头滴水。她一边将水滴入,还一边计数,控制份量。

她低着头,秀眉微拢,神态专注,没有胎记的那边侧脸向着苏彧。不得不说,从苏彧这个角度看过去,她那张粉黛不施的小脸犹如出水芙蓉,再配上认真的神态,清丽脱俗之余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魅力,引得阅女无数的苏彧都不自觉驻足,安静地看着她,没打扰。

程馥甄完全没发现苏彧站在门口,她捣鼓了一会儿,似乎验证了什么,突然就激动地站起来,笑道,“应该就是这样,有希望了!”

她这一激动,衣袖不小心拂到了茶杯,将茶杯给拂到地上,摔碎了。

她急了,连忙蹲下来捡。

“别碰!”苏彧忽然冷声。

程馥甄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头撞见苏彧又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握紧,大食指就硬生生给割破了。

虽然疼,可这点小伤对程馥甄来说并不算是事儿,她起身来,随手就将大拇指含嘴里。

谁知苏彧却走过来,不悦地说,“放开!”

放开?

程馥甄有些迷茫,不懂他什么意思,只诧异地看着他。

苏彧竟亲自将她的手指从嘴里拉出来,冷冷道,“割破伤口不能吸允。”

这……

程馥甄十分意外,喃喃道,“为什么?”

“畜生才这么舔伤口。”苏彧冷冷回答。

程馥甄生气了,怒目瞪去,“你骂人!”

苏彧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不说话。

两人对视没一会儿,程馥甄就败下阵来,又把手指放嘴里。谁知道,苏彧又立马扯下她的手。这一回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紧紧拉着,似乎怕她又放嘴里去。

“三爷,你……”

“人的唾液没有那么强的修护能力,反倒会感染伤口。”

苏彧如此解释,程馥甄实在好奇,甚至有些不相信。

“这是西医的理论,你妹妹应该知道。”苏彧淡淡说。

“三爷也学医吗?”程馥甄又问。

“听刘医生说的。”苏彧回答道。

刘医生正是来检查姜姨娘小产的医生,后来被苏家聘为私人医生,还是苏彧举荐的。

“哦……”程馥甄点了点头,视线落在苏彧手上。苏彧至今还牵着她的手没放开呢。

程馥甄这么一低头,苏彧立马就放手了。他轻咳了两声,才冷冷说,“你自己也说了,胭脂这一行是靠手吃饭的。这么不注意自己的手,不想在这一行混了?”

程馥甄在心下嘀咕,“不就割破手指嘛,多大的事用得着这么严重吗?”

苏彧这话听着像关心,可这语气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训斥。

程馥甄正想取出手帕来,可一想到自己那块白绢手帕,她就犹豫了。见她杵着不动,苏彧又不悦问,“手帕呢?”

程馥甄都不知道他凶什么,她怯怯地回答,“忘带了。”

苏彧拿出自己的手帕来,“给,按住伤口,一会儿就能止住血。”

苏彧的手帕也是白色的,折叠成方形,整齐干净,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木质清香。

程馥甄早就闻到苏彧身上有木质清香,只是,弄不清楚是他喷了西洋香水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经常接触木雕的原因。

“多谢三爷。”她福了福身,接来手帕。

“十日之期早就到了,你不会是忘了我的问题了吧?”苏彧冷冷问道。

程馥甄可没把这件事忘,苏彧问她日本人和沈司安盯上程家什么贵重东西了,要她想十天,想仔细再回答他。

虽然早已逾期,可程馥甄还是没考虑清楚,不知道该不该说。

程馥甄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候,苏以辰他们回来了。

听到苏以辰的说话声,程馥甄将手掩到身后去藏着。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朝苏彧看了去,苏彧也朝她看来,眸光深深,似乎带了几分讥讽,令人程馥甄琢磨不透,心里堵得难受。

苏以辰和大夫人,二夫人他们进来了,见苏彧和程馥甄,大家才想起来程馥甄也在这儿。

“怎么打破了茶杯?”二夫人问道。

“我打破的,邱叔,找个人来处理掉。”苏彧说道。

大家也就没把茶杯的事放心上,苏彧又问,“外头什么情况?”

大夫人和二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出来,苏以辰走到程馥甄身旁,低声问,“馥甄,都中午了,你饿了吧?”

“我不饿。三少爷,罢工的事要紧。三爷来了,你赶紧同三爷商量商量对策。”程馥甄低声说。

苏以辰给她倒了一杯水,又道,“刚刚德叔已经吩咐火房做饭了,你先坐。”

程馥甄无奈而又感动,这都什么时候了,苏以辰竟还记挂着她会不会饿肚子。程馥甄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忍不住想,将来谁要能嫁给这个男人,一定会很幸福的。

大夫人和二夫人围着苏彧说个不停,苏以辰也凑过去,“三叔,娘说的对,你同那个林全安谈一谈吧,兴许他会听你的。”

苏彧却道,“工厂的事我不懂,你给你爹打个电话,让他出主意。依我看这批货是赶不出来了,该想想如何应对沈家。”

程馥甄还以为苏彧是来劝说工人的,一听这话,她的心就沉重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二夫人犹豫了片刻,问说,“老三,那帮记者不会是沈司安找来的吧?”

“娘,咱们苏家跟沈家无冤无仇的,又合作那么久。沈大少爷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吧?”苏以辰认真说。

“无冤无仇,沈司安能因为一批货这么刁难咱们?”大夫人也狐疑起来,“不会是谁开罪了那位大少爷吧?”

“我给我爹打电话!”苏以辰立马拨了电话去北平,他说明情况之下,就一直听二爷说,没再出声。

寂静中,大家都紧张着,程馥甄看着苏以辰那双澄静的眼睛,心是越来越沉重。沈家跟苏家无冤无仇,可沈家盯上了程家呀!沈家背后还有日本人呢,要是日本人也盯上苏家,那麻烦就大了。

苏以辰听了好一会儿,只是点了几次头,最后什么都没说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样?”二夫人着急问。

“父亲的说法和三叔一样,要咱们准备丢脸,赔钱。”

苏以辰这话一出,大家就都沉默了,苏以辰亦沉默了片刻,又补充说,“父亲还说,那批货不少,海运的费用也贵,沈家要咱们赔偿南洋商人那边的损失,没个一万大洋是下不了的。再者,沈家既是有心刁难,一定还开出更高的价钱。”

这话一出,大家就更沉默了。

在场除了程馥甄之外,都知道苏家帐房里没办法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钱来。帐房每月都要支付工人和技师的工钱,储备原料的钱,还要补贴北平和天津两个工厂。上海的商铺和工厂虽是赚钱的,可大部分都是外债,没到年底是没那么容易收回来的。要是一次性抽出一万大洋来,帐房的资金链可能就会断掉。要么得拖欠工人们的工钱,要么就没办法储备足够的原料。没拖欠工钱工人们都能闹成这样,要是拖欠,那还得了?天冷之后,脂粉原料的价格是一天天涨,货还特别紧张,不做库存又不行。

大夫人和二夫人不约而同都朝苏彧看了过去,二爷让苏以辰转达的话说得还算婉转的,但是,这二位夫人听得懂二爷真正的意思。

老太太去沈家求情被拒绝后,可是撂下话的,承诺了一定赶工出来,也承诺了苏家赔得起。如今沈家要是开出高价,苏家能一口答应下来,爽快把钱付了,至少还能挽回面子,反咬沈家欺人太甚,让生意场上的同仁们都评评理。若是付不出来,那这一回脸可真得丢大了。

苏彧一直在等,等二爷把底牌亮出来,他没想到二爷竟也没有底牌,对此也束手无策。看样子,他要亲自走一趟沈家了。

苏彧正要开口,一直沉默的程馥甄却站了出来,认真说,“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工人们按时交出货来。让我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