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甄那句话说完，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而苏彧似乎也听出了些什么来。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就避开了彼此的视线。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
程馥甄的耳根子有些红，心下琢磨着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苏彧虽然连夜过来，可看起来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呀！她怎么就说得他好像很急着过来。
她犹豫了下，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顺便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然而，就在她想好要怎么说的时候，苏彧轻咳了声，先开了口，“也不算着急，胡云飞早给李顺打了电话。我正好路过，就顺道过来瞧瞧，提醒提醒你。秦齐那边有洛九少的照片，明儿警局就会发出通缉令，全城通缉他。那厮狗急跳墙，也不是没劫持你的可能。”
苏彧颇为不自在，话说完了又不自已轻咳了两声，似乎这样能不那么尴尬。
他这辈子何曾如此刻意地对一个女人撒谎呀？
若不是程馥甄那么一说，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着急。
程馥甄原本就尴尬着，听了苏彧这解释，她本该更尴尬的。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竟不觉得尴尬了，反倒有种淡淡的惆怅，心口有些堵堵的。
“哦，多谢三爷提醒，我会小心的。”她淡淡地说。
“不必客气，你落到洛九少手里，对我也没什么好处。”苏彧的声音也淡淡的。
寂静的深夜，两人相对而坐，明明商量着大事，该紧张的。可两人之间却似乎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惆怅，失落。
惆怅失落，也不知道是谁的惆怅，谁的失落。
“三爷，这么说来洛九少两年前就潜伏在你身旁的？他打的不我们程家配方的主意，而是苏家的主意呀！”程馥甄这话多少带着试探。
当初洛九少到苏家来的时候，她曾经也怀疑过洛九少是来偷苏家东西的。只是后来洛九少专程来找她，她就当洛九少是为万脂胭红来的了。后来程馥甄知晓洛九少就是流光俱乐部的小九后，她就迷茫了，更捉摸不透洛九少的目的。
她想，苏彧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吧？
“洛九少两年前就已经离开金石门，他离开金石门之后立马跟石田社有往来，你觉得呢？”苏彧反问道。
程馥甄大惊，没想到洛九少居然跟日本人勾结在一块！那家伙送他飞镖的时候，还曾经说过如果遇到日本人就亮出飞镖来报他的名号！
如今这话细想来，真是粉刺呀！
程馥甄虽然不了解金石盟，但是也知道金石盟的盟规，那就只有一条，就是不跟日本人做买卖。
洛九少两年前就离开金石盟，难不成是因为和石田社勾搭在一块，才离开的？
换句话说，洛九少卧底到流光俱乐部，跟那帮日本人似乎也拖不了干系。
说到底，似乎都还是为了万脂胭红呀！
只是，程馥甄还是想不明白，若洛九少卧底到流光俱乐部是为了万脂胭红，那是不是意味着洛九少早就知道她和苏家的婚约了？
思及此，程馥甄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洛九少两年前就知道她和苏家有婚约，那洛九少岂不……岂不知晓苏程两家的真正婚约，她和苏彧的婚约？要知道，苏老爷子的遗嘱是一年前立的，苏彧也是一年前改的遗嘱呀！
程馥甄连忙打住，不敢让自己往下想。
她紧张地抬头朝苏彧看去，她也不知道苏彧是否也想到了这一层。
此时，苏彧正盯着程馥甄看，见程馥甄抬头，他连忙避开视线。
程馥甄知道自己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沉默，就是装傻，不该多问，更不该试探的。
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要知道，当她第一次见到苏彧，知晓苏彧就是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同时也知晓苏彧偷改了婚契的时候，她是绝望的。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苏彧和她，就再也没有人知晓真相了。
可如今，洛九少有可能知晓真相！
她终究没忍住，试探地问，“三爷，你的意思是，洛九少离开金石盟是为了跟日本人合作，洛九少潜伏在流光俱乐部，也可能是日本人要求的吗？”
也不知道苏彧听没听出来程馥甄在试探他。他的回答颇为巧妙，他回答说，“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时间巧合，有这个可能。”
程馥甄连忙问，“那若是如此，那石田社那帮日本人岂不也盯上苏家的东西了？难不成也是盯上苏家的秘方了？”
“可能吧。”
苏彧心里并没有肯定的答案，他和程馥甄一样琢磨不明白。以洛九少的挑剔，苏家的那些秘方未必能入眼，更不太可能让他潜伏在流光俱乐部两年之久了。
想要知道答案，只能逮住洛九少。
“明儿我会亲自走一趟警局，或许林警长会派人过来埋伏。你自己也谨慎些。”苏彧认真交代。
程馥甄问了两句，也不敢再往下试探。她乖乖地点头，“多谢三爷。”
刚刚就谢过一次了，她又言谢，苏彧似乎有些不高兴，直接当没听到。
两人似乎也没什么好聊的了，苏彧喝完杯里的茶水才起身来，程馥甄也连忙起身相送。
临出门了，苏彧随口问了一句，“这么晚还在配方室，还不休息？”
程馥甄答说，“临时想了个方子，怕明早忘了。”
苏彧没多问，推门而出。
一见他们出来，候在外头的苏婉绾和李顺连忙站起来。两人终究是忌惮苏彧的，都杵着，没敢问。
苏彧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多言，只同程馥甄打了招呼就走。而他一走，苏婉绾和李顺就将程馥甄包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起来。
洛九少的事牵扯到的是程家的事，程馥甄自然不会透露。她只能借口最近局势动荡，山匪打家劫舍的颇多，让李顺早晚都亲自带队巡逻。
程馥甄回到配方室，早已经无心配方了。
她坐在窗台前，看着寂静的夜色，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洛九少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睛。他的眼角明明有泪痣，可那双眼睛里噙着的笑意像是永远都不会消失。
那家伙现在在哪里？
他真的会再来找她，再劫持她威胁苏彧吗？
要知道，上一回在苏家，他劫持她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手下留情呀！
她没有向苏彧揭穿他的身份，虽说是不想苏彧怀疑自己，可多少还是念着他的救命之恩。可如今，苏彧大半夜来提醒，她突然后悔了。
她如果知晓洛九少跟石田社有勾结，她必定会揭穿他的！
更让程馥甄无心配方的并非洛九少勾结日本人的事情，而是洛九少埋伏流光俱乐部的原因。
如果洛九少是冲苏家配方来的，那倒也没什么；
如果洛九少是冲万脂胭红来的，那他两年前就卧底流光俱乐部，接近苏彧。那他极有可能早知道苏彧和她的婚契了。
刚刚没从苏彧嘴里试探出他的看法，程馥甄一颗心像是悬在半空没个着落。
她呆呆地坐着，到了最后，甚至都恨不得洛九少找上门来，自己好问个清楚明白了。
程馥甄在发呆，苏彧也在回城的车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此时的他比刚刚要冷静很多。他正细细地回想程馥甄刚刚的那些话。
胡云飞从后视镜里见主子眉头紧锁，他忍不住问说，“三爷，还担心呢？要不，让三少爷搬过来吧？三少爷跟洛九少学过飞镖，总比李顺他们了解洛九少。这事，不好瞒着他。”
苏彧淡淡说，“洛九少若是只冲万脂胭红而来，他两年前就该接近以辰了，为什么等到现在？”
这话一下子就提醒了胡云飞！他惊声，“三爷，那厮不会一开始是冲您来的，知道程大小姐要嫁的是三少爷，所以找上三少爷了？”
胡云飞这话还算说的委婉，苏彧眯敛这狭长的双眸，十分直接，“难不成他知道那份真正的婚契？”
胡云飞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三爷，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一直在查的事情，他都知道！”
当年苏程两家的婚契是怎么订的，为何两位夫人会指腹为婚，为何指腹为婚之后，两家都不曾往来。两家的婚约跟万脂胭红是否有关？
知晓真相的只有老太太，老太太却偏偏撞了脑袋忘了当年的事。苏彧在拿到老爷子遗嘱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调查，只可惜至今都没找到任何知情人。
洛九少和他的年纪相差无几，洛九少若真知晓真相，那也必定是听人说的。
“一定要抓到他！”苏彧眸光冷沉而严肃，要知道，这些事对于他来说，远远比万脂胭红那张配方要重要很多。
他有预感，这件事跟当年骆家灭门之事必有牵扯！
“三爷，抓洛九少可比抓石田社那位社长容易多了，不如咱们来一招引蛇出洞”胡云飞认真询问。
只要程馥甄肯配合，肯放出万脂胭红的消息来，洛九少和石田社还不急着找上门来？
“不急，先逮了蒋清河。沈司安那厮跟骆家的案子也拖不了干系。”
苏彧转头朝窗外的夜色看去，黑眸里闪过丝丝冷芒，许久，他才喃喃道，“所有有牵扯的人，谁都别想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