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培坤不知道如何回答，见苏婉绾一直哭。
他杵着不动，不管怎么样，他都得确定苏婉绾不会捅出去，才能离开呀！
要不，万一这丫头一糊涂，不要名誉了，把事情闹得人人皆知。那他那一百大洋就拿不着了，而且，还会被莫技师拉下水的。他被拉下水不打紧，万一连累到馥甄，丢了金龟婿，那就全完了。
程培坤如此想着，便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苏婉绾哭。
苏婉绾见他坐下不走，竟越哭越大声。程培坤坐不住了，“哎呦，我的姑奶奶，当我求求你成不！你到底想怎么样呀？”
苏婉绾不说话，就是哭。
“二小姐，我给你道歉成不？我不是存心欺负你的！我都不要你的钱了。”
“二小姐，好歹我也救了你不是？你想想，如果不是我刚好过来，那你岂不就……就……就那啥了。”
“二小姐，不要哭了成不？你再哭我就不客气了！”
这一会，苏婉绾是哭伤心了，完全不受警告。程培坤哪敢真正耍狠，见苏婉绾的哭声越来越大，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二小姐，要不，等那个姓莫的给我钱了，我给你……给你十个大洋？成不？你别哭了！”
“二十大洋？”
“算了，五十大洋，一人一半，成了吧？”
苏婉绾还是哭，程培坤心一狠，直接说，“一百大洋全给你，但是你得先借我，我给你写欠条，成吗？我被人追债，明天晚上之前要不还钱，我的十个手指头……”
程培坤伸出双手来，却只有八个手指头。其他两个手指头其实是被程馥梦砍掉的，他一直误以为是程馥甄。
他立马改口，“我的八个手指头就会全被砍了！我也是没办法的呀！”
无奈，苏婉绾就是哭，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就这个时候，走廊里传来程馥甄的声音。
“程培坤，你在哪？”
“程培坤，你还在吗？”
程培坤吓着了，噗通一声就从椅子上摔下来，跪在苏婉绾面前，“姑奶奶，我求你了！小声点，别哭了！我对你负责，还不行吗？”
苏婉绾突然停住，也不知道是因为听到程馥甄的声音，还是因为听到程培坤那“负责”两个字。
程馥甄似乎在走廊里跟人说话，少顷，声音就远去了，估计是下楼去找人了。
程培坤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地上，“二小姐，我差点被你害了。”
苏婉绾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不说话。
其实，她刚刚都以为这家伙又要捂她的嘴，谁知道他居然跪了，还说出那样的话。
苏婉绾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些不怪他了，觉得这家伙也挺可怜的。只是，她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念头。
程培坤见她不说话，搞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便怯怯地问，“二小姐，你原谅我了吧？你放心，等姓莫的还钱了，我一定把他那字据撕了，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他是你家的工人，回头你再想办法把他开除了。”
苏婉绾不说话，也不哭，就是盯着程培坤看。
程培坤被盯着浑身不自在，又道，“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那我……我走了？”
他试着起身来，苏婉绾还是不出声。
他心下窃喜，转身就要走，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婉绾开了口，“程大少爷，今天……谢谢你。”
程培坤大喜，“哎呦，小丫头，你要早点想开了就不用这么折腾了。嘿嘿，我也白赚了一百大洋，你就不用客气了。”
程培坤都要走了，却又随口说了一句，“你们老太太什么眼光呀？老眼昏花了吧，怎么会瞧上那姓莫的？什么东西嘛！你大娘也真是的，这种事都能答应？丫头，想开点吧，要不是今儿个这一茬，你就得嫁给他了。回头，好好跟你奶奶说去。”
程培坤走了，苏婉绾裹着被子却是满眼的绝望。她不知道走了一个莫技师，还会来一个怎样的技师。
老太太并没有老眼昏花，大娘的眼睛也利得很。只是，她们眼里，心里都没有她的位置罢了。
程培坤没见着程馥甄，先捞了一百大洋足够他还赌场的债了。他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不乐意来找这个妹妹呢！他就盼着等她真正嫁入苏家了，日后要名正言顺跟三少爷要钱！
此时，程馥甄正到处找他，他下了楼却直奔工厂大门。就程馥甄那多疑的性子，非得逼他说出来意，他还是先溜为妙。
程培坤到了门口，同守门的小厮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小厮告知程馥甄后，程馥甄果然是怀疑了，留住小厮认真询问。
“他有说来做什么吗？”
“之前听他跟三少爷说他给你带糖葫芦来了。”
“就这事？没别的了？”
“没了。”
程馥甄不问还好，这一问更疑惑。
傍晚，回到城中，她便让司机绕道去了百乐门。下了车，她交代司机道，“先送二小姐回去，不必等了。我和雪初待会自己回去。”
苏婉绾坐在车里，十分不安，忍不住说了一句，“程大小姐，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我找我大哥谈点事，得很晚，你先回去吧。”程馥甄淡淡道。
苏婉绾更加不安了，却不敢再多言。
程馥甄刚到赌场门口，就撞见苏彧和秦齐一道从楼上下来。程馥甄非常意外，要知道苏彧的伤口还未拆线，站久了还要借助手杖，他居然出门了！
苏彧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程馥甄。他还未说话，秦齐就开口了。
“馥甄姐，你大哥不是去找你了吗？你怎么过来了？”
秦齐这几日忙得都没怎么搭理程培坤，也是苏彧过来问起了，他问了下面的人才知道程培坤去苏家工厂了。
“他没找着我，可能回来了。”程馥甄如实回答。
“他找你做什么？”苏彧问道。
“我也不知道。”程馥甄如实回答。
秦齐立马让人把程培坤从赌场里找出来，程培坤见着苏彧也在场，心就虚了三分。
他一脸狗腿相，笑呵呵道，“三爷，秦少爷。好久不见。”
苏彧倒没多管闲事，同秦齐走到一旁背过身去。
见状，程培坤暗暗松了一口气。程馥甄走近，低声，“糖葫芦呢？”
这话一出，程培坤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他笑呵呵说，“等你半天你都没来，我就回了。糖葫芦，自己吃了。”
“你找我作甚？老实说来，你是不是又赌了，你欠谁钱了？”程馥甄低声问。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要是让三爷听到了，我一定会被赶出去的！”程培坤故作生气，说道，“妹妹，我就是去工厂瞧瞧你，跟你说说家里的事。哼，你要不相信我，拉倒！”
程馥甄还是有些不相信，就怕这混账哥哥惹麻烦，闯祸。
程培坤撇了撇嘴，低声说，“咱们那一片都在传是馥梦要嫁给苏以辰，幸好我回去了听到了，否则，要没人澄清，这误会就大了！”
程馥甄眼底略过一抹复杂，没做声。
程培坤把她拉倒一旁去，又低声说，“我告诉你，别把馥梦管得那么严，秦家少爷是真喜欢馥梦，之前还天天缠着我问这问那，馥梦所有的事，他都知道的……”
程馥甄立马打断，“你少打这主意！苏家的大舅子不好当，秦家的更好不当！”
“正房咱不指望，也指望不上，可当个妾，就咱那妹妹，那是绰绰有余的！”程培坤颇为认真。
程馥甄白了他一眼，不想再多废话。反正，不管她跟程培坤说什么，程培坤也都永远那个样。
程培坤见程馥甄不问了，心下暗暗松了口气。他冲苏彧和苏以辰喊，“三爷，秦少爷，我从北平带了些柿饼给你们尝尝鲜。你们稍等，我现在就去取来。”
程馥甄恨不得追上去，踹程培坤几脚。他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没给她和馥梦带家乡特产就算了，居然还给苏彧和秦齐送！这巴结也巴结地太明显了一些吧！
苏彧才不会理睬程培坤，他问程馥甄道，“要回去了吗？”
程馥甄整个春节起身就看见苏彧两三次，而且还是二爷出事后，他过去老太太那儿安慰老太太，她才见着他的。反倒是经常看到秦齐和秦楚楚往他搂里去。
程馥甄犹豫了下，答说，“还想去买点东西，三爷先回吧。”
“想买什么让雪初去，你跟我回去，有件事谈谈。”
苏彧说完了就往门外走，他其实是个特别霸道的人，至少对程馥甄经常很霸道。
程馥甄则是个很倔的人，可是，面对苏彧的霸道，她往往都无力抵抗。她也没让雪初去买什么东西，静默地跟了出去。
他们都走了，程培坤才提了两袋子柿饼过来，秦齐看也没看，说，“三哥他们走了，你都留着你自己吃吧。”
程培坤见巴结不成，眼眸子一转，连忙说，“哎呀，他们怎么就走了，我那还有一袋要给馥梦呢，馥梦可最爱吃这东西！每年过年都要吃的！”
秦齐都要上楼了，却又折回来。他拿起一块柿饼来，端详了一番才咬了几口，评价道，“还不错，就是甜了点。”
程培坤连忙说，“女孩子都喜欢甜食。馥梦也喜欢甜食，好这一口。”
秦齐犹豫了下，便将两袋柿饼都拿了过来，解释说，“回头我去找三哥，顺道送去。”
程培坤要的不就是这句话嘛！
“那好那好，多谢秦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