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绛走到门口，见丈夫没跟过来，便又折回来，不耐烦催促，“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蒋清河走过去，一路到配方室，他都劝说不停，可是，苏婉绛却铁了心要留下帮忙。
蒋清河心急如焚，却只能忍。整个晚上，他都心不在焉，苏婉绛倒是认真得很，天还未亮就把配方修改好了。
她伸展懒腰，说道，“也不是很难嘛。走吧，咱们回去吧。”
蒋清河看了看时间，发现已是早熟四点多了。这个时候若给广州那边打电话，或许还来得及。如果是回苏家的话，路上还得耽搁一个小时，而且他也未必能找到打电话的机会。他思索了下，说，“婉绛，你先回去补个眠。我下午还有事，我在宿舍里眯会儿。”
苏婉绛却一反常态，非得粘着蒋清河。蒋清河担心她还在怀疑他，也不敢多劝，只能同她一道去宿舍休息。
蒋清河看了好几回手表，就盼着苏婉绛能早点睡着，他好去把事情办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才刚刚躺床上，苏婉绛把手伸了过来。
“清河，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这几天最容易怀上。今日起，晚上不许你外出，老老实实给我在家里待着！”
苏婉绛一边说，一边解开蒋清河的领口。这些年来她都一直盼着能生个儿子，而父亲卧病之后，她便满心都是这件事。蒋清河是入赘又怎么样，只要他能给她一个儿子，那也是姓苏的呀！
蒋清河眼底掠过一抹厌恶，却还是温柔地推开苏婉绛的手，“婉绛，我累了。”
苏婉绛只当没听到，娴熟地替丈夫脱掉底衣。
“婉绛，先休息吧。一宿没睡，当真疲了。”
蒋清河按住了苏婉绛下探的手，无奈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丝焦急。
“我不管！“反正，这几天你就算再累也得配合我，我都三十好几了，要是再怀不上，这辈子就别想了！”
苏婉绛说着，便翻身压在蒋清河身上，蒋清河再能忍，这个节骨眼上也控制不住呀！
他冷不丁将苏婉绛给推开了，不悦说，“婉绛，我当真是累了，你让我歇会，成不？”
苏婉绛一愣，随即就红了脸，又恼又羞，“蒋清河，你敢推我？你，你……”
夫妻之间，向来都是她主动的，她疯了一样想要孩子。她若不动，他并没有胆子招惹她。像今日这种情况，还从未有过呢！
苏婉绛蹙眉看了他好一会儿，便又狐疑起来，“蒋清河你是不是真在外头有人了？你居然敢推开我！”
一听这话，蒋清河的心都死了大半！以他对苏婉绛的了解，他若不陪着，这事是没完了。
苏婉绛掐着蒋清河的脖子，怒声质问，“你说啊！”
蒋清河又急又恼，索性也不回答，冷不丁把苏婉绛从自己身上拉下来，随即翻身将她欺在身下……
成婚以来，苏婉绛都从来没有见过丈夫冲自己发过脾气，而在床笫之上，她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主动过。他似乎带着恼意，少了平素的被动和胆怯，多了她从未见过的强势和霸道。
欢愉之后，苏婉绛疲惫中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她侧着身，看着满头大汗的丈夫，感觉丈夫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平常很不一样，让她十分陌生。她想，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冤枉他，把他惹急了？
忽然之间，苏婉绛发现自己身旁这个男人发起脾气来，反倒令人喜欢。她凑过去，像个小女人一样依偎在蒋清河怀里，也不说话，只是偷偷笑了笑。
很快，她便睡着了。
蒋清河确定人已经睡觉，立马小心翼翼起身来，一看时间竟已快五点了。他匆匆忙穿戴好，就往办公室去，联络了庆大当家介绍的那个卫姓人氏。
可谁知道，电话一直打不通。
直到七点电话才打通，可是，这个时候，广州到香港的船早已靠岸一个小时了。
电话接通之后，蒋清河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没理会电话那头的询问，他缄默地挂了电话，颓然坐了下去。
他坐了许久许久，最后拨通了庆大当家的电话，非常平静地说明情况。
庆大当家沉默了良久，淡淡说，“苏家既待不下去了，你去见沈司安吧，他能帮你。”
“不！”蒋清河立马拒绝，“我不甘心！”
他和父亲在苏家潜伏那么久，他的大部分行动都还没有开始，怎么甘心就这么逃了？再者，这一回若非程馥甄插手，柳姨娘也不会暴露。他岂会甘心败给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庆大当家，你再帮我一次！”蒋清河恳求道，“今天早上出发来上海的船不多，查得出来的。从香港过来，最慢十个日夜，最快六个日夜就到！咱们守在码头上，一定能逮住他们！”
庆大当家又沉默了。香港来上海的船以日本船，英国船居多，都不是好招惹的主儿，再者，吴淞口码头那地儿鱼龙混杂，势力复杂，可不是能轻易闹事的！
若能保证一定逮着人，庆大掌柜的也认了，可问题是即便派人去守着，也未必能找着人呀！
蒋清河等了许久，见庆大当家不说话，他急急说，“庆叔，你就看在骆掌柜的面上，再帮我一回吧！”
蒋清河年少时喊过庆大掌柜庆叔，后来长大了就都尊称他大当家的。他和父亲当年走投无路，父亲想起了骆大掌柜曾对庆大当家有恩，无奈之下只能找上门去。庆大当家也是知恩图报之人，这些年来，没少帮衬蒋家父子。否则，蒋家父子也不能伪造身份，成功潜入到苏家里。
蒋清河把骆大掌柜搬出来，庆大当家无奈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好！这事就交给青寨了。不过，你最好备好后路。”
蒋清河大喜，道谢了一番才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蒋清河回到苏宅后，并没有直接回大房那边，而是拐去了二房。他本是要见二爷，却撞见程馥甄同二爷他们一道吃饭。
二夫人很意外蒋清河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程馥甄他们三人却并不奇怪，都知道蒋清河来做什么。广州工厂那边的事情都是蒋清河管着的，柳沁泉出了事，他自然要过来同二爷说一声。
“稀客稀客！”
二夫人笑着让江妈添碗筷，苏以辰连忙起身来，亲自拉开位置，“姐夫，坐。”
蒋清河谦逊客气得很，连忙解释，“二叔，有件事，我过来同您说一声。”不似苏以辰，二爷对蒋清河和对待大房所有人一样，都有戒备之人，他故作焦急，问说，“工厂里出什么事不成？”
蒋清河答道，“是广州工厂那边的事。柳氏的弟弟，柳沁泉昨日被警局的人带走了，说是涉嫌一起盗窃大案。”
“什么？”二爷一脸意外，站了起来。
苏以辰天生不是做戏的料子，他站在一旁有些尴尬，程馥甄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倒是二夫人，真真是很意外，脱口而出，“这么巧？”
“我也觉得巧。”蒋清河只是附和，没发表任何看法。
“有其姐必有其弟弟！还是盗窃大案？”二夫人十分气愤，交待道，“清河，你回头去问问，这个柳沁泉平日里是不是手脚就不干净！”
“是。”蒋清河连连点头。
苏以辰却蹙着眉头，十分无奈。
二爷问说，“清河，这都昨日的事了，你怎么现在才同我说？”
蒋清河不慌不忙地回答，“工厂那边只说人是因为盗窃案被抓了，具体是什么案子也没弄明白。我原本想让下面的人去查清楚了，再来同您说，谁知道等了一天，他们什么都没查到。说什么那个盗窃大案是个秘案，警局的人一点消息也不给透。”
蒋清河装傻，认真问说，“二叔，您说这该怎么办？”
二爷怒了，冷哼，“能怎么办？警局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苏家没这种丢人现眼的亲戚！”
蒋清河怯怯地点头，也没有多言，急急就告退了。
人走之后，二夫人便开始抱怨起来，悉数柳姨娘的种种不是，渐而连柳沁泉也带上。
知晓真相的苏以辰越听越不是滋味，吃了几口饭便上楼去了。
“这孩子怎么了？”二夫人一脸莫名其妙。
二爷往楼上看了一眼，分明很不满，却没有发作。他转头过来，询问起了程馥梦的情况。
“馥梦住学校可还习惯？没被人欺负吧？”
二夫人笑了起来，“馥梦同秦家那大小姐住一块，谁敢欺负她呀？”
二爷总算有了点笑颜，“馥甄，等馥梦放假了，你就把她接过来住吧。今年就留这儿过年，别回去了。年底到处都乱，你们两个女孩子单独出门，我和你伯母都不放心。”
程馥甄连忙说，“多谢伯父好意。馥梦一直说想家，上一回我去瞧她，她还催着我赶紧定日子，把车票买了。我大哥会同我们一道回去，有他在，伯父伯母不必担心。”
说来，程馥甄许久没见到她那个混账哥哥了。不过，有苏彧和秦齐罩着，她可以完全放心。
“有你哥哥在，我更不放心！”
二夫人这话说完才自觉不妥当，“馥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这世道太乱了。要真遇上个什么事，你大哥也护不了你们两个。所以，还是留下来过年吧。等过了年，局势稳定了，你们要想回去看看，我让以辰找几个人，带你们回去。”
“正是正是。”二爷也跟着劝，“来年，以辰也该到北平和天津去走走了，那儿的生意他是一点都不了解。馥甄，北方的市场你多少比他熟悉，到时候还得你带以辰去走走。”
程馥甄一时也拒绝不了，只能敷衍着答应。她心想，等馥甄放假了，再想法子拒绝吧。
她现在满心都是柳沁泉的事情，就担心蒋清河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离开之前，她低声问了二爷，“伯父，从香港到上海多久能到？”
“慢则十天，快则六天。放心吧，他逃不掉的！”二爷对此很有把握，他问说，“你和以辰查得怎么样了？”
“查到嫌疑人，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我和以辰想研究个计谋，引蛇出洞，只是，还没有头绪。”程馥甄如实回答。
“好，这想法好。”
二爷很有兴趣，便将程馥甄留了下来，叫来苏以辰一道商量。
直到深夜，苏以辰才送程馥甄回去。
见他心事重重，一路缄默，程馥甄原本想安慰他几句，可认真一想，还是作罢了。她想，或许，多难过几回，这孩子就会习惯了吧？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认可，但是可以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