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看着灰衣男人，泪水渐渐盈满眼眶，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她说，“我们，该怎么办？”
灰衣男人认真说，“东西没了，物证就没了；喜儿没了，人证就没了。现在谁拿了那东西，谁杀了喜儿，谁就得担下所有罪名！你明白吗？“
柳姨娘一直处于惊慌的状态，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良久才说出话来。
“这么说来，那个人会替我顶罪了？”
灰衣男人点了点头，“只要你不露出马脚。”
柳姨娘恍然大悟，“如果我逃了，岂不让那个人捡了大便宜？指不定那个人就盼着我逃跑呢！”
“正是如此！“
见柳姨娘冷静下来，灰衣男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柳姨娘沉不住气。
“我明白了……明白了……”柳姨娘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你怎么迟到这么久？”灰衣男人认真问。
早上他在老太太那边撞见柳姨娘，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说了四点半见面的。四点半这个时间是刘医生过来帮大爷做针灸的时间，大夫人和大小姐都会亲自陪着。
柳姨娘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
柳姨娘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我刚刚到后院就撞见江妈了。”
“江妈？她来后院做什么？”灰衣男人立马警觉起来。
“前阵子她和二夫人到饭店吃饭，说是吃了一款薄荷口味的糕点，二夫人特别喜欢，江妈就学着做。她是来采薄荷的。”
柳姨娘犹豫了下，低声说，“江妈倒不打紧，就是……我刚刚还遇到了程馥甄。”
“程馥甄？”灰衣男人很意外。
“我同江妈一道从后门回屋，江妈就去厨房了，我假意上楼换了衣服，一下楼就看到程馥甄从后门那儿走过来。”柳姨娘解释道。
“她刚刚也在后院？”灰衣男人急急问。
“门是我和江妈锁的，她进不来，她应该是要出去，她……”柳姨娘说着说着，越发觉得不对劲，同灰衣男人面面相觑起来。
程馥甄无缘无故的，去后院做什么？而且程馥甄住在二房的时候都不曾往后院走，何况，她现在已经不住二房的。就算她要去后院，那也不至于特意跑到二房来走后门呀？
“她说她来找江妈学煲汤。”
柳姨娘还一脸狐疑，灰衣男人却早已面露阴狠，他冷冷质问，“你确定你没有被她跟踪？“
柳姨娘吓地连忙摇头，“不，不可能！她……她为什么要跟踪我？”
柳姨娘这话说完，自己都吓着了。
她想起了姜姨娘那件事，她绊了程馥甄一脚；她想在苏以辰酒会上，她假意失手打翻了红酒。可是，她又想起程馥甄对她的态度，不管是姜姨娘的事情，还是酒会上的事情，程馥甄都没有怀疑过她什么，一直以来对她都是有说有笑，客客气气的。
姜姨娘那件事至今都几个月了，如果程馥甄怀疑她，怎么可能忍到现在呢？
在灰衣男人怀疑的目光之下，柳姨娘一而再摇头，她劝说到，“你不要太多疑，她可能是要来后院找江妈吧。”
灰衣男人阴沉着脸，冷冷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不能留。她太碍事了！对她，最该先下手为强！“
柳姨娘大急，“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想做什么？”
灰衣男人避而不答，“你先回去，自己小心点。这阵子不要再来了。”
“可是……”
柳姨娘还想跟灰衣男人多待一会儿，可惜灰衣男人推开她，匆匆离开。
程馥甄一路回去，心下不安。她都后悔了，刚刚不该那么冲动的，万一引起了柳姨娘的怀疑，她要抓到柳姨娘通奸的证据就难了，而且还可能惹祸上身。
而今，她就盼着二爷和三爷尽早查出真相来。
程馥甄忧心忡忡的，直到睡前才想起自己答应苏彧要送还药膏过去的。
她叫来雪初，笑呵呵说，“丫头，你家主子要一样东西，你帮他送过去吧？“
雪初的主子当然是苏彧。
程馥甄不过是问问而已，谁知道雪初居然点了头，“好。”
程馥甄便将药膏递给她，“三爷交待过了，送到他书房去。”
雪初拿了东西，转身就走。程馥甄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别人家的婢女！“
没多久，雪初就回来了。
程馥甄明明困倦地要命，却还是等着。
她问，“东西送到了？“
雪初点了点头。
“哦……”她也点头。
见雪初要出去，她连忙叫住，“那个……这么晚了三爷还在书房吗？”
“三爷不在。”雪初如实回答。
“睡了？”程馥甄又问。
“不知道！”
雪初说完就走，没再理睬程馥甄。程馥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上床睡觉。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心下竟然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接下来几日，程馥甄就再没有看到苏彧过来老太太那边了，苏以辰在工厂遇到了麻烦事，也好几日没有过来。
老太太的口风很紧，一贯话多的二夫人似乎被警告过，也不怎么提警局那边的进展。于是，大家便都觉得白玉脂粉奁失窃一案是定局了。喜儿就是内奸，东西就是洛九少偷的。甚至有些仆人都觉得苏家的宝贝是永远都追不回来了。
程馥甄知道，这是二爷和苏彧故意制造的假象，让真凶放松警惕。至于林警长是否从喜儿家里口中审出线索来，她无从打听。
这日，她煲了汤，要给馥梦送去。
司机刚要送她出门，苏以辰的车就迎面而来。他都没进门，就在大门口下车，上了程馥甄坐的车。
他风尘仆仆，眼里有些血丝，却笑得特别好看，“馥甄，我回来得真巧了。晚一步就遇不上你。你要去看馥梦对吧？”
“我怕你忙，就没同你说了。”程馥甄解释道。
“现在不忙了，馥梦今天放假不？我们带她到外头吃晚饭吧？”苏以辰开心地提议。
“她要准备考试，我给她煲了汤。”程馥甄答道。
苏以辰眼底闪过窃笑，带着三分羞赧，他的声音都小了，他说，“那我带你一个人去。”
“老太太好几日没见着你了，早上还在念叨。咱们早点回来，陪她老人家一道吃饭。现在就你能哄她开心了。”程馥甄认真说。
一把老太太搬出来，苏以辰就无法拒绝。他笑道，“馥甄，还是你有心，怪不得奶奶那么疼你。”
程馥甄笑了笑，岔开话题，“工厂的事情这么快就摆平了？“
苏以辰看了前座的司机和雪初一眼，凑到程馥甄耳边，悄声说，“那批货是店里报错了，数量多报了一倍。”
“多了一倍？谁报错的？”程馥甄很意外。
冬季的原料一贯紧缺，很多时候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原料。所以，工厂里都会有一定的库存，应对冬天的订单。但是，库存不会太充裕，因为冬天的原料价格高，一过冬，到了春天，原料就会大降价。
店里多报了一倍的订货量，这意味着要多消耗一倍的原料，更意味着新的订单会因为原料不足而无法完成。
这就会造成两头损失的情况。这可是大事呀！店里的伙计都是老手，怎么会出这等错误？
苏以辰把声音放得更低了，“是大姐夫。”
蒋清河？
程馥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骤然蹙眉，而苏以辰又说，“那天下午店里刚好又接了一张订单，得用到那些原料，我同童掌柜和几个伙计打了招呼，把这事瞒了下来了。到时候我爹问起来，就说是误会，没出错。”
程馥甄暗想，骆掌柜是大房的人，自是不会计较。可店里的几个伙计都是二爷的心腹，这件事若不是苏以辰出面，蒋清河必要被二爷严惩的。而他要是被二爷罚了，苏婉绛估计也饶不了他。
“幸好我爹爹这些天都跑警局，不怎么管店里的事情。否则，大姐夫就得两头挨骂了。”苏以辰叹息道，“馥甄，苏婉绛自小就心眼坏。可是大姐夫不一样，他是极好的人，只可惜了……”
程馥甄都忘了苏以辰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苏婉绛，她打趣地说，“一个直呼姓名，一个称大姐夫。你这话要被外人听到，要闹笑话的。”
苏以辰就像是个赌气的孩子，认真说，“她待你不好，处处刁难你，休想我再喊她姐！”
程馥甄有些感动，亦有些尴尬，她蹙眉看着苏以辰那张较真的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只能继续岔开话题，问说，“大姑爷在店里负责订单吗？”
苏以辰答说，“以前他都待在工厂，手下管了不少技师。伯父病倒之后，伯母就经常让他到店里去帮苏婉绛。”
程馥甄对苏家工厂的分工和管理颇为熟悉，对店铺的了解却少之又少。她正细问，谁知道，司机却冷不丁急刹车。她和苏以辰都猝不及防，双双撞在前座的靠背上。
程馥甄的脑袋抵在前座靠背上，脑袋疼疼的，她一时都不敢乱动，纵使她很小心地抬头，晕眩感还是立马袭来。她差点晕过去，可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她便瞬间清醒了。
天啊！
只见他们汽车同另一辆汽车迎面撞上，两辆车的车头都已粉碎。司机陈叔趴在方向盘上，血流不止。雪初似乎被撞晕了，一动不动的。
程馥甄顾不上窗外的叫唤，着急朝身旁的苏以辰看去，只见苏以辰一头撞在前座靠背上，一动不动。
“以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