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年间，四处都是拜年串门的人，就连一向喜独来独往的千岁府也被各个官员的到来搅得不得安宁。
左春秋一向不大喜欢与人虚以委蛇，于是干脆对外抱病，谢绝了一切来访者。
转眼又入了夜，左春秋放下手中的书本，神色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就寝，这时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一般到了这个时辰，若不是有急事，下人都不会过来叨扰，这个时候响起敲门声，想必是出事了。
“进来。”左春秋微微蹙眉，对外头道。
话音刚落，房门很快应声而开，门外窜进一个小厮，拱手恭敬道：“千岁，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召千岁进宫议事，请千岁速去。”
竟是宫里来了人。左春秋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去备马车，我马上出去。”
马儿飞快的狂奔着，快速滚动的车轱辘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而又响亮的声响。
城内宵禁甚严，在这个时候还敢驾着马车在街道上狂奔的人，胆子还真是不小。巡逻的护卫听见声音，正要上前去拦住马车，却见马车外头坐着一个做宦官打扮的老者，见到他们过来，远远地就对着他们举起了手中的令牌，“皇上夜召千岁大人，尔等速速让路！”
纯金色的令牌在月色的照耀下反射着白光，领头的护卫听见皇上的名头就已经吓傻了，根本就未曾仔细观察那令牌就急忙命手底下的人让开了道路。
直到马车绝尘而去之后，领头的护卫才直起身，喃喃自语地道：“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在车夫飞快地赶路下，原本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到的路程，车夫硬是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赶到了。
“皇兄这么晚急召臣弟，不知所为何事？”左春秋到达皇帝寝殿的时候，皇帝正穿着明黄色的中衣，面色阴沉的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见到左春秋到来，皇帝这才停下了步子，像个着急想要找人诉苦的孩子似的，急忙开口道：“春秋，你可算是来了！”
左春秋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寝殿，疑惑道：“出了什么事值得皇兄如此动怒？”
“哼，有人蔑视皇威，完全没将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你说朕值得不值得生气！”皇帝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若不是屋内再无甚东西可摔，左春秋相信这会寝殿里一定已经连下脚的地都没有了。
“皇兄还是先同臣弟说说事情来龙去脉吧。”左春秋丝毫不受皇帝的情绪影响，神色依旧平静。
皇帝闻言，这才指了指一地狼藉中散落的那一封奏折，“你自己看。”
左春秋蹙了蹙眉，蹲下身捡起那封折子。
一目十行地看完折子里的内容后，左春秋的脸色也有些变了，“这奏折中的薛山是何人也？”明知道洛家一案是禁忌，却还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提出请求重审，他佩服这人不要命的勇气，却也鄙视这人没脑子的鲁莽。
“哼，”皇帝冷哼一声，极为不屑地道：“是姚老将军的儿子所收的一个义子，之前朕委任姚家父子去边境上阵杀敌的时候，姚颇此子也带了过去。”
“因此子在此次边境一战中功劳重大，是难得一见的带兵奇才，于是朕便想赏赐此子一些荣耀，却没成想此子竟私下托人给朕递折子，说是不想要任何赏赐，只求朕能开恩，答应重审当年洛家一案！”
‘嘭’的一声脆响，说到这的时候，皇帝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身上杀意迸发，“此子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竟然敢命令朕做事。春秋，你倒是说说，朕该怎么处置此子？”
虽然面上是在询问左春秋，可看皇帝这番着恼的模样，明显就是已经动了杀意。
左春秋一时没答话，沉思了一会后才道：“此人刚刚才立下战功，若是随意处死，难免会让军中将士心寒，皇兄不如且先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此事，待此人回城之后，再寻个由头解决此人便是。”
天家就是天家，天家的威严是不容侵犯的，虽然他并不赞同用杀人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可上首之人杀心已起，他就是提出别的建议，又有什么用呢？
皇帝听了左春秋的话后，果然赞同地点了点头，“春秋说得有理，只是朕心中还是有些疑虑。”
经过刚才的发泄和交谈之后，皇帝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此时眼前人蹙眉沉思的模样，倒又有了几分往常的平和模样。
“皇兄还有何疑虑？”左春秋耐心的询问着，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大有任旁风起云涌，我自巍然不动的气势。
然皇帝却没有接着答话，而是反问道：“春秋还记得前段时间，坊间大肆缅怀，说是洛震天若是还在，我朝必安定无忧的传言吗？”
左春秋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上次眼前人也是震怒，还特地召了他和好些大臣进宫商量应对的方法，只是因为那时主要的问题不在这上头，所以他们才没有过多关注罢了。
“皇兄怀疑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左春秋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赵瑾澜。
她最近与洛云裳走得极近，又一心想要帮着洛家翻案，难保这消息不是她有些传出去，想要借百姓给皇帝施压……想到这，左春秋平静的面容上总算是有了一丝波动，只是皇帝现在满心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间倒也未曾察觉到左春秋的异样。
“不是朕想要怀疑，”皇帝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这两件事发生得太过巧合，逼迫得朕不得不去怀疑。”
“也许只是皇兄多想了。”担心这事涉及到赵瑾澜，左春秋不得不暗中劝慰皇帝打消疑虑。
然皇帝疑心已起，又怎么肯这么轻易罢休？
果不其然，还没等左春秋再次开口，就又听皇帝道：“春秋，你替朕在暗中好好查一查这事，朕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背地里如此兴风作浪！”
皇帝语气沉沉，语气显得有些阴森。
左春秋心中一震，却不得不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