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菇似乎被我拉着她手这一握及上我与她方才说的那话震惊的怔愣，手依旧握在我手里，久久的，竟也没有抽回亦或是有什么其他反应。
屋内的红烛依旧依依的摇曳着，而我梳妆台后便是窗子，由着我院中本就没什么人，又都知我性情不来打扰，估计即使我今日与红菇说这些话，却也仍旧留了一丝窗缝透气。
而此刻沁凉的夜风顺着窗缝吹进来，方才被红菇解开的发丝随着晚风吹风轻轻摇着，刮过我的脸庞，却也带来一丝细细的痒意。
我不由伸出手抚了一下发丝，而红菇见我这般动作似乎才回过神儿来。我在铜镜中见得她的手轻轻的动了一下，极细微，却拨动了我的几缕发丝。被我握住的手依旧是没带上丝毫力气，只是被我紧紧握着。似乎竟是连红菇也不愿意抽开。
她依旧没有答话，只是手上动作极缓极慢的为我继续解开头发。而我见她单手动作不便，又一时不想回答，即便心中早已是雷霆万钧依旧没有逼迫她，只是也随着她动作松开了手，便就着铜镜接着装作一副好端端的样子看她为我解开发丝。
她的动作依旧是极为熟稔，只是经过了方才我的一番话后稍稍慢了些。似乎在平复心中的动静，又似乎想要掩藏些什么。
而我却只是看着，在铜镜中看她将我的发丝一缕缕的好生分开，再用木梳一点儿点儿的梳好。而此情此景，竟然又仿佛让我回到了我幼时，母亲为我梳头的情景。
母亲也是这样，极慢极慢的为我梳头，慢慢的打开每一缕发丝。轻轻的，生怕弄疼了我。
而我便这样陷入无边的思绪中，看着红菇为我将头发慢慢解开，又轻轻巧巧的束起来，绾成一个适合我挽上睡觉的样子。
我只是就着铜镜静静看着，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我在等红菇的一个回答。
红菇动作的极慢，直到屋内的红烛依依切切的点了一半方才将我头发打理好。
而我自见她的手从我头发上放开后便不再对着铜镜坐着，我挪动了身子，侧坐在椅子上，使我能看到些红菇的样子。
她为我打理好头发，似乎知晓自己没有什么再拖延下去的理由，又或者是已经想好了借口。此刻她看我转过半边身子，也将脚步挪过来，正对着我面前站着。
随之红菇抬起头，此刻我才看得她目光中蕴含的是有多么深沉的苦痛，似乎是难耐的折磨，而苦痛中似乎又有释然，使人不解，也十分苦恼。
我心中是有怜意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深深的一眼，包含着太多太多的东西，甚至连我都不能完全的读懂。
而我只见得她深深看我一眼后便跪下，是毫不犹豫，也对自己毫无怜惜的一跪。
膝盖磕在僵硬地面上的声音只叫我心头一颤，似乎下一瞬间就要不忍她这般跪在我面前，而是要扶她起身。
可我知道，我自然是不能的。
红菇便这样跪着，头低低的，面上的表情不叫我看到。而我对她也不催促，只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只等着她给我一个解释，或是决绝的回应。
在我今日深谈之前，我确实已经做好了将红菇送还给皇后的准备。
而红菇似乎却并不想离我而去，此刻她跪在我面前，呼吸声稍稍紊乱，不知我看不到的脸上是不是盈着点点泪光。
我不知我究竟是有多怜惜她，想要拉她起身，但此刻我只好坐在这儿，静静地等着她给我解释，却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直到过了半晌，红菇依旧低着头，却是与我开口。
她声音极低极沙哑，透着些说不好的情绪。而我就随着这极低极沙哑的声音中，又听闻了一个别样悲伤的故事。
却是像一出戏一般，女子极幼小时被人捡回家中，却又阴差阳错的入宫，被人胁迫着家中亲人，做一些其他的害人之事。
红菇一一对我讲起。
“我本是极小的时候便被亲生父母扔在了街上，据后来我找寻时的街坊邻居讲，却是父母嫌我是个女孩儿，不能为我们家传宗接代。”
“却所幸我命不该绝，最终还是被人捡回家中好生养着。只是随着我长大，出落得却越发好看，竟然时不时有贵家公子来调戏于我。”
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有深深地恨意。
“我曾亲眼见到我养父家的哥哥被人打断双腿，只因他那时护着我不被侵犯，不被欺负。”
“我不知我有什么错，同样不知道我哥哥有什么错。我一路上皇城，想要为我，也为我哥哥讨个公道。”
“而我一路走，到了京城的时候去上了一个寺庙。却正巧遇到了在那里上香的皇后。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后。我并不知道这应该母仪天下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我只将她当做一个富贵人家的夫人，而我虽然心中想着莫要冲撞了这位夫人，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在我将要下山之时，还是惊了这位夫人马车前拴着的马匹。”
“而也就是在那之后我知道了，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就是在那之后便知晓，她或许可以为我报仇。”
听到这我似乎已经猜测到了红菇之后将要说的话究竟是什么，皇后并不是易于之辈，她若是能为红菇报仇，必然是想在她身上有所图谋。
红菇又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接着说下去。“而皇后在那之后也确实为我报仇。但是她将我培养成了他身边专门去卧底的人。我去过很多娘娘那里卧底，而被我卧底之后的人也大多没有好下场”
她看着我，目光殷切，似乎蕴含着无边的深意与恳求。
我仿佛从她眼中看出了深切的悲哀，而我在此时，仍旧不知她为何不愿离开。
“我在后宫中被得了个称呼，便是灾星。没有人愿意让我服侍在身旁，也没有人对我半分好。”
“而即便是我以为待我真心的皇后，却也在暗中控制了我的家人。”
“而直到，我遇见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