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覆盖的皇宫，摇曳的宫灯里烛光映射在雪地上，橘色调显得十分温馨，但是寒意依然侵蚀着人的身体，不肯退却。
“睿王殿下，您要是有事直接找人来回禀就好了，何苦自己又跑一趟呢？”
魏公公在前方引着路，手上提着宫灯，给郁行风照亮了脚下的路。
郁行风的身上披着厚厚羽氅，萧雨歇在他的斜后方走着，二人身上的衣服颜色十分相近，魏公公看见的时候不禁弯了唇。
“事态紧急，需要亲自向父皇解释才能心安。”
他淡淡说着，突然咳了一声，萧雨歇立刻就迎了上来。
“冷？”
他摇摇头，“无碍。”
萧雨歇试着探了探他的脉息，没有复发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他含着笑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宫灯高高挂起，御书房依然亮了，郁行风微微一怔，“父皇批阅奏折都很晚吗？”
“一般都到亥时三刻。”
魏公公看了看他们身后的满身黑袍的人，犹豫道：“睿王殿下，这人……”
郁行风摆摆手，“我会先给父皇说好的，劳烦公公先照看他。”
“咱家的本分。”
殿门被打开，郁行风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萧雨歇的手，满手冰凉，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宸妃似乎困倦了，手中虽然研着磨，眼睛却微阖，皇上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奏章，手中的朱批却迟迟没有落下。
“父皇。”
郁行风行了一礼，皇上把手中的朱批放下了，看着一旁昏昏欲睡的宸妃，笑着打趣：“你倒是会找空子休息。”
宸妃惊醒，苦笑着揉了揉眼睛。
“我好困啊……”
皇上的语气格外宠溺：“你先去偏殿睡会儿，我过一会儿去找你。”
两个人的对话似是家长里短，毫无贵贱高低之分，听上去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
郁行风面色不显，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从未想过还能见到这样的场景。
宸妃路过他们的是，柔柔的露出一个微笑，清浅又疏离。
“行风有什么急事吗？这么晚还来求见？”
皇上的目光这才落在站在他面前的夫妻二人。
“儿臣想请您见一个人，他此刻就在殿外，没有召见所以不敢进来。”
皇上顿时起了兴趣，“是谁？”
“您见了就知道了。”
魏公公把人带进来的时候，看着男人的下巴有些犹豫。
为什么总觉得……这么眼熟呢？
郁行风在男人进来的时候就退出去了，他看着魏公公担忧的神色，淡然一笑。
“公公还是进去伺候着吧。”
极有深意的目光，魏公公愣怔的功夫，御书房内就传来了惊呼声和东西跌落的声音。
“皇上？”
魏公公有些着急，余光却扫过郁行风的方向，两个人都低着眉，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温暖如春的宫殿里，依然会有冷风灌进来。
御书房里断断续续传来喧闹，萧雨歇担忧的看着郁行风的脸色，心中却逐渐生出担忧。
“不如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候着也是一样的。”
郁行风轻摇着头，耳语般在她的耳边说道：“只有这样父皇才会相信，我们不是有意牵扯到皇权之争。”
她的心底突然满是黯然。
皇室之中，果然不需要亲情，就算是亲父子，也要算计着。
“倘若……你知道说什么话最合适，对吗？”
郁行风低声问着，萧雨歇握着他的胳膊郑重的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魏公公弯着腰小步跑了过来，明明寒冬腊月天，他的额头上却全是汗珠。
“睿王殿下……皇上请您过去。”
郁行风脸上的笑假的不能再假。
“劳烦公公了。”
只希望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圣都能够恢复平静。
萧雨歇扶着郁行风进了御书房，定北王正在地上跪着，皇上一脸怒意，桌子上的东西东倒西歪，就连那块玄铁牌都被扔到了一旁。
“你们之前被追杀的时候，有没有遇见奇怪的人？”
皇上问的自然是萧雨歇。
她摇头，“我都不认得……他们也没有说自己是谁。”
皇上冷笑出声：“他们自然不会暴露，朕倒是好奇，谁这么厉害敢伪造昭明的玄铁牌？”
就连他最忠心的昭明里都出现了叛徒，皇上生气之余又十分惊惧，偌大的天圣都里难道就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人吗？
“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隐瞒只能进宫觐见。”
郁行风跪了下去，萧雨歇不得不跟着他一起跪了下来。
“如果不是当日刺杀，王妃她也不会发现定北王的踪迹，今日细细思索起来，如果当初那群刺客不是冲着王妃去的……”
皇上瘫坐在了龙椅上。
如果不是冲着萧雨歇去的，那只能是冲着定北王去的。
他身边有苏愿护卫，再强大的刺客都闯不进苏愿的守护。
“反了天了……朕这些年是太过宽容了吗？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他呢喃着，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沉起来。
“查！都给朕查！大理寺，昭明军……都给朕查！”
他的目光落在了定北王身上，许久之后才开了口。
“这两年时间辛苦你了。”
饶是定北王在战场上厮杀不要命，听到所效忠的人如此安慰，一时间眼尾不仅红了。
“那就……”
“郁行风！”
萧雨歇尖锐的响起，郁行风紧紧闭着双眼，嘴唇青紫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满地黑羽，像一只坠落的鸟，消逝在了寒天雪地，再无消息。
“御医……御医！”
尽管是事前打好招呼，萧雨歇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脏骤然抽动就像是停止了。
她双手捧着郁行风的脸，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寒意慢慢的侵蚀回来，声音里面满是遏制不住的惧意。
“郁行风你不要吓我，你醒一醒……”
皇上也被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到了。
“他这是怎么了？！”
萧雨歇从荷包里翻出来药丸，掰开郁行风的嘴塞了进去。
“之前……寒疾一直没有痊愈，北邙山上又被冻了一整夜，这一次又冒雪进宫……”
萧雨歇看着怀中抱着的男子，心底第一次对龙椅上坐着的男人产生了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