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歇出现在殿门前的时候，郁行风站在大殿中间，看着上座上的人，一动也不动。
许久之后，闭着眼睛的男人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郁行风的时候嘴角扯出来了一个冷笑，看到他身后的女子时，却顿了顿。
“你还是来了。”
他没有起身，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郁行风，看着这张跟樱贵妃有着几分相似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稳下心神之后，他才坐正了起来，萧雨歇这才看见他的手上握着一个珐琅盒子，十分精巧的模样，如果不是其中的味道太过诡异，她或许不会注意到这个东西。
“看来你知道这个东西。”
皇上注意到萧雨歇的视线后，看着手中的盒子嘲讽似的笑了笑，“我的好儿子给我准备的东西，我怎么敢不好好的护着呢？”
萧雨歇看向了郁行风，他一言未发，皇上阴狠的笑着，看着手中的盒子愈发痴迷。
“在五年前，你消失在众人视线后，他就为我准备了这个好东西，让我终日痴迷……看着她，看得到，却碰不到，为了能一直看着她，我费尽心思寻遍了整个天圣，把他为我准备好的人寻到宫中……”
萧雨歇却静默了。
皇上的胡言乱语，她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手中所谓的“丹药”，不过是一种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药丸，炼成之后散发出来的药味能够让人看到想要看见的东西，若是焚烧，那种幻觉产生的真实感让人逃脱不得，宁可一辈子深陷其中。
说起来，这个东西还是她闲着没事研究出来的，方子留在了天地阁，想必是鸦年在天阙谷的时候记下来的方子，在她昏迷的期间被拿给了郁行风，郁行风又借此对付皇上，在短短的时间内让他崩溃，从而退下朝堂再不问政务。
不用想都知道皇上见到的人是谁。
“她还是没有嫁给郁天寰的时候，见到我的时候会真心实意的笑，不像是她活着的后几年，对着我的时候满是虚情假意，我明明看得出来她在演戏，可是我不想戳穿她……我怕我戳穿后，她就会不理我，活着随着郁天寰死去……我知道，她做的出来，如果不是你，她早在城破的那一天就死去了……”
他已经不复之前的精神，消瘦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如果今日郁行风不破城而来，他也没有几日可活了。
毕竟常年靠着幻觉，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徘徊，他的精神早就崩溃了，残留的理智让他活着，像一具槁木，却拼死而生。
不是想活，而是必须活着，他必须见到郁行风，就算是让他死不了，他也要让他后悔。
“郁行风……你可知道，你身边的女子是谁？”
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萧雨歇精神一震，难以相信的看着他，郁行风沉默了许久，皇上由原本看好戏的模样变得不可思议：“你知道。”
郁行风当然知道，萧雨歇曾经告诉过他，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还特意问了她从何处来，那日的萧雨歇醉了酒，自然忘记了她怎么回答的了。
“过去……现在……未来，我都存在过，我见过你的父亲，见过你的祖父，不过我的痕迹似乎都被人为的抹去了，你只能听闻一些传闻，而知道他们到底说的是谁。”
这也是为什么她站在太后和南宫婉的面前，他们却认不出来她。
他们对她都只是有印象，而不是记得她的脸。
她确实存在过，但是她又可以是任何人，所以萧雨歇从来没有担心过皇上会认出来她到底是谁，毕竟他记得只是她的名字，而不是她的脸。
可是郁行风在得知萧雨歇的秘密后，特意去查了一些过往，虽然没有找到一幅足够证明是萧雨歇的画像，但是他依旧寻出来了曾经的萧雨歇是什么容貌。
如此说来，萧雨歇也觉得奇怪。
她第二世的容貌跟现在特别像，现在这幅容貌跟前世又一模一样。
二十多年前，郁尘寰还没有登上皇位，他还是郁郁不得志的四皇子，萧雨歇以特殊的身份出现在了天圣都。
那时候的天圣疫情盛行，虽然不致命，但是依旧导致人心惶惶，萧雨歇作为天阙谷的医女进了天圣都，给先帝献上了治疗时疫的方子。
她的方子很有效，几乎是一个月之间，所有的人都好了，先帝龙心大悦，封她做了郡主，她跟先帝曾经是莫逆之交，但是重新出现却不敢暴露过往，只跟他的儿子，当时的太子郁天寰交好。
郁天寰的母妃宁舒妃，是曾经她身为楚沫的时候救下来的南疆女子风曦，她也没有认出来萧雨歇就是楚沫，得知她帮助郁天寰解决了不少困难后，十分欣赏，原本想认作义女，被萧雨歇拒绝了。
她本就不受拘束，不想学宫里的规矩，跟郁天寰交好也是看在他是先帝最看重孩子，想要辅佐他走上至尊之位——虽然当时依照郁天寰的大才根本不需要她，但是锦上添花谁不乐意看到呢？先帝把她留了下来，没想到却引来了郁尘寰的嫉恨。
他不受宠，虽然有才德，但是先帝对他，对他的母后十分厌恶——他的母后害死楚沫的事情，自从先帝查明之后就有了废后的念头，如果不是因为风曦的身份十分危险，他早就贬他们母子二人为庶人了。
在郁尘寰看来，原本就优秀的大哥引来了更优秀的谋士，他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最终一步步地走向了灭亡。
他和太后联合起来弑杀先帝，又逼死了风曦，最终害死了郁天寰……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看在眼里，却不能插手。
她一旦对郁尘寰有所计划的时候，身体就会产生剧痛，像是世界给予她的惩罚一般，她无可奈何的看着郁天寰死亡，也是在那一次，她发觉了世界的漏洞，知晓迟早有一天这个漏洞会招上她，所以她便开始了计划，为二十年后的自己做了准备。
她可不想一次次的枉死，她也知晓自己的轮回迟早会结束，她就耐心的等待着时间的齿轮带她回到正确的位置，重新开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