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她好奇的指着自己，脸上难得露出来了狡黠之意。
“我叫楚沫……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就是不能告诉你罢了。”
他疑惑的看着她：“既然不能告诉我，又为何告诉我你还有一个名字呢？”
她倒是理直气壮，“自然是让你知晓，以免日后找我的时候，听到不一样的名字就认不出来我了。”
当时的他还不懂她话中的意思，明白的时候，已经过去数十年。
“说起来，你能来到通太子殿下的身边，还是因为我，虽然我知道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不太好，但是他的身边太危险了，你要好好的保护他，配合他，他答应过我，等到事成之后，会放你走的，你自由之后，想去哪便去哪儿，不会有人再限制你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对于未知的危险和即将袭来的风云却心中毫无波澜。
直到……那个男人真的死了。
他看着他一路成长，深得先帝的赏识，深受朝臣的尊敬，更受百姓的爱戴，他若是登基了，肯定是个好皇帝。
但是世道不给他这个机会。
上天仿佛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把他推到万人敬仰的位置，又让他还能狠狠地摔下来，万劫不复。
他看着那个女子亲手把他葬了，在北邙山上，茫茫大雪，没有一丝人情味。
她离开了，悄无声息。
而他……亦是无处可去。
他毕竟只是一个影子，若是没了主人，他又算是什么呢？
世间不会容纳他这张脸的，更不要说被先太子和她教导好的这幅形式做派，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当做是先太子。
他最终去了南疆。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活在天地间，就永远生活在深夜吧。
既然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就去创造一个意义。
他翻来覆去的回味着那段时间的记忆，一点都不敢忘。
久而久之，他都要分辨不清楚，他所铭记的仇恨，是他的，还是先太子的了。
先太子或许在他的身上活了过来，他始终是他，一个影子。
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的影子。
或许早就在多年前，她把他送到先太子身边的时候，他们就再也分不开了。
萧雨歇静静地听着，心底满是怆然。
“原来……是我错了。”
若是当初没有给先太子出了那个主意，就不会有影子的存在。
先太子一死，他就已经自由了。
可是在他们共同创造出来的迷途中，他迷失了。
没有自我的人，如果不是那段仇恨支撑着，早就在这世间迷失了。
萧雨歇苦笑着，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错。
她几乎能想到，在南疆的那段时间里，他过成了什么样子。
都说进了天阙谷成为谷内弟子的过程是人间炼狱，可是南疆……根本不是普通人待的地方。
她从忘川的口中得知，南疆藏着巨大的秘密，普通人进去只是死路一条。
可是他活下来了，还成为了蛊师。
她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他似乎看出来了她的内疚，缓声开了口。
“我从未怪过你们。”
他看着她惊愕的眼神，轻声笑了笑。
“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会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可是我不后悔遇见你们……虽然我有的时候会怨怪你们，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一世……不枉我活了一次。”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正乾殿的门槛上，屋顶上是幽若，远处是苏愿，他们的身后的惊蛰，但是没有人提起内力特意去听他们的对话。
萧雨歇仰着脸看向了他，十分认真的说道：“那我这一次允诺你，若是大功得成，你一定会自由。”
若是没有了凡尘俗世的仇恨，他一定能过得很快活。
他只是凝望着，唇瓣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顾忌。
摸了摸心口，他想，应该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吧。
萧雨歇注意到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睛。
“所以你能给我，他的解药吗？”
面对他不解的目光，她指了指殿内。
“我需要他主持大局，更需要先太子的儿子被名正言顺的立为太子，虽然我也想杀了他，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她垂下眼眸轻声喃喃道：“只有活着才能让他迎来应有的惩罚。”
他却是从她的话中悟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原来卿如樱的孩子，真的是先太子的儿子。
真好啊……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郁尘寰的惩罚就已经开始了。
谁都没有发现，却被棋手悄悄地布置好了棋局，就等着未来某一天……
他的心颤了颤，他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细小的竹筒。
萧雨歇看见竹筒的时候，便知道那是她所求的东西。
他递给她的时候却收了一下，看着她不解的目光，他顿了顿才说道：“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一直被唤作影子，或者他的名字，我原本的名字早就忘记了。”
萧雨歇十分意外，不过仔细想想，却在意料之中。
一个名字啊……
她摸着下巴看着即将升起的太阳，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
“破晓。”
黑幕与白昼交接，那一抹破晓之光给人带来的不只是希望。
他颔首，“确实是个好名字。”
萧雨歇默默地把竹筒接了过来，两个人再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若是皇上醒来，你就不能在南宫皇后的身边待了，她肯定会起疑心的。”
“你医术卓然，她就算是不相信我，也不会加害我的，毕竟我跟南宫离当初只是一场交易。”
“万事还要小心为好，此次回去之后，趁机离开吧，天圣都这边有我照看，你大可以放心。”
“我没地方去。”
“……那你还是留下吧，找个地方藏起来，别让别人发现你。”
……
天大亮的时候，破晓离开了。
他跟萧雨歇之间还有很多秘密。
比如，他为何会得知萧雨歇的秘密，他和南宫离之间又有什么约定，他为何会来天圣都……
萧雨歇没有问，他暂时也不会说。
毕竟，两个人不曾信任，把他们拴在一起的羁绊，只是记忆。
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