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乾殿内，黑衣人看见地上躺着的良嬷嬷，久久之后才缓缓开了口：“你这样对待她，就不怕南宫皇后找你算账？”
萧雨歇毫不客气的说道：“那也得看她能不能坚持到跟我算账的时候。”
他漠然许久后才开口道：“难不成你已经准备出手了？”
萧雨歇想了想，“差不多吧，天圣都已经乱了那么久了，该安静下来了。”
“你倒是好心。”
他嗤笑着萧雨歇的天真和热心肠，“之前你可是从来都不管这些事情的。”
“世道不一样了，自然要做不同的事情，你也不是一样吗？之前为先太子效忠，谁能想到会转向南宫皇后的阵营？”
萧雨歇毫不犹豫的刺拉拉的说着，他再度沉默下去，许久之后才低声解释：“我说过不是给她效力……当初只是跟南宫离的一个交易而已。”
萧雨歇跟影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惊蛰看着他们的背影，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着两个人和气的聊天，他还是觉得十分魔幻。
毕竟在半个时辰之前，双方是还是剑张弩拔，丝毫不肯退让。
龙榻前，影子想要对皇上下手，被萧雨歇阻拦了下来。
“你到如今还护着他？”
他看着萧雨歇的眼睛隐隐作红，声音里满是恨意：“他若是知道你是谁，还会给你活路吗？！”
萧雨歇不顾惊蛰惊愕的眼光，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他还不能死。”
他手中的竹筒再次举了起来，惊蛰十分警惕的举起长剑，萧雨歇却是伸手阻拦了他。
“他罪不至死，你不必出手，我来解决。”
谋害皇上却罪不至死，也就在萧雨歇眼中是这般了。
惊蛰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剑，但是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他微微的绷紧了身体，只要影子对萧雨歇出手，他就能迅速的出手把她救下来。
萧雨歇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他杀了赵家人，杀了最疼爱我的祖父，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影子却听不进去她的劝阻，十分生气的问道：“你如此偏袒于他，不就是想要维护他的性命吗？当年……”
“你不要再提当年了！”
萧雨歇看着他顽固不化心中着实气闷，“你只想着他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若是死了，死去的人身上所背负的污名怎么办？！”
影子的脸上明显愣怔，不等他思考，萧雨歇穷追不舍的问道：“背负污名的人……先太子，赵家，孙家，卿家……不止是天圣都的高门贵族，还有无数因为他们在那场夺嫡中失败了之后，被定为叛军的普通人……难道他们就合该背着不属于自己的污名死吗？”
他摇摆不定，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
他的心乱了。
最终还是被这个女子的质问扰乱了。
“千万条的人命，岂是他的死能够偿还的……你想借着南宫皇后夺嫡的手把他杀死，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有些人不能连死都活在黑暗里，他们亡魂未安，他欠他们的岂止一句道歉就能偿还的！”
萧雨歇恨他，更恨自己。
明明有无数次的机会，她可以把龙椅上这个人杀死，可是她不能。
只要祖父身上的污名一日不除，他就不能死，无论他被害多少次，萧雨歇就得把他救回来。
郁行风懂她，所以从来不问，她做什么他都由着。
可是，能够让皇上真心实意的道歉，不是一件易事。
萧雨歇懂，郁行风更懂。
她懂无非是因为对他的了解，他的偏执和疯狂她都曾经看在眼里，郁行风懂则是因为樱贵妃的死。
一条性命换来的领悟，郁行风比她更难忘。
影子最终还是妥协了。
其实影子和萧雨歇并没有见过几次面。
他一直在暗处，既是暗卫又是影子，每次远远的跟在先太子的身周，看着二人相遇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起初他对这个女子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他本以为她是那个男子的红尘知己，可是久而久之，他发觉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先太子待她十分亲厚，她对先太子亦是十分尊敬。
难道是兄妹？
他心想，不由得多将注意力放在了二人相处上。
那个时候的卿如樱还不是太子妃，看见两个人相处也不吃醋，只是打趣几句，两个人没有不好意思，继续商讨一些他勉强能听懂的国事。
为了保证他在人前的时候像他，他必须学会他会的所有本事，批阅奏章本就是太子分内之事，他也是好久之后才慢慢的跟上。
看着她跟太子殿下能轻松的讨论这些事情，他不由得有些羡慕。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女子，可以议论国事。
他丝毫没有察觉，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到外面，是被杀头的罪过。
真正让他对她改观，是那一天，她一眼识破了他。
“你不是他。”
她明明白白的说着，他当下就是一愣，“你是如何得知的？”
她的脸上有些小得意，“你们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不可能。
他心底反驳，面上却露出来了困惑的神色。
他已经把他学的愈发像了，太子府的侍从都分辨不出来两个人，有的时候卿如樱跟他说几句话后才会后知后觉，他不是他。
可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也不隐瞒，直接点明了他身上最大的问题。
“太刻意了，不自然，如果说太子殿下是一个人的话，你就像是个木偶，没有一点生气。”
他也不生气，琢磨了她的话，才察觉到他一直以来错在什么地方。
他一直是在模仿太子，而不是把自己当做太子。
所以就算他再像太子，也不是太子。
知晓后的他，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曾经有次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连太子都忍不住称赞了一番。
每每，他想到的便是她。
别人看不穿的，她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不由得好奇，“你到底是谁？为何会一直看出来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