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萧雨歇看着眼前的老头在她的胳膊上毫不留情的刺下一针，龇牙咧嘴的骂道：“老头儿，你就不能下手轻点？”
乔大夫毫不吝啬的甩给了萧雨歇一个白眼：“老头子我头昏眼花，下手自然没轻没重，你要是嫌弃我，让鸦年来啊。”
萧雨歇嫌弃道：“他懂什么？尸毒这么简单的毒，让他说成稀世奇毒，若是让郁行风知道了，肯定又该说什么，欠我的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看着隔壁上的黑血汩汩冒了出来，流进玉碗里，散发着一股死气。
“大部分尸毒我已经帮你引出来了，剩余一小部，你从指尖逼出来就好了。”
乔大夫把玉针都收了起来，拿起一旁的纸笔开始书写药方。
“给你留个方子，若是五天后还没有清干净，你就按照鸦年的方法，老老实实四十九天吧。”
萧雨歇支着胳膊看着乔大夫颤动的白花花的胡子，若有所思的说道：“老头儿，为什么听你说话，感觉像是遗言？”
一团墨迹在纸上晕开，乔大夫不满的看着萧雨歇，“你这丫头说话能不能注意点？老头子我还没活够呢。”
“没活够你去皇宫？”
萧雨歇哼了一声，“虽然说认识你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可是还有几个活着呢，你现在进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乔大夫沉默了下来。
长廊上的雨一直没有停过，萧雨歇看着乔大夫，轻声劝慰道：“就当是……不在意了，不行吗？”
乔大夫却是苦笑着说道：“丫头，你不懂，我今年七十岁了，已经是高寿，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了。”
萧雨歇侧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说道：“其实……还是能懂的吧，毕竟我不一定比你活的时间短。”
乔大夫却没有听懂她的意思，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我还欠下太多东西没有还，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应该死去，上天让我赎罪，多活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
他没有说下去，她却懂了。
二十多年前，还不是这具身体的时候，她救下了本欲轻生的乔大夫。
她告诉他，若是想要完成心愿，二十多年后，去找一个叫做萧雨歇的女子。
而现在，她要帮着他完成最后的心愿了。
“老头儿，当初为了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对你说过，等你为我打完工，我会把我的药草分给你。”
萧雨歇拿出来几个小巧的玉盒，缓缓的推到了乔大夫的面前，乔大夫笑骂道：“你现在怎么舍得给我了？是觉得老夫我真的会死在皇宫，所以才施舍给我，让我看一眼以免带进棺材里的尽是遗憾？”
萧雨歇却没有说话，一直笑着看着他。
乔大夫心中觉得奇怪，把玉盒一一打开，当即怔住了。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满眼伤痛的女子，幽幽叹道：“你这是何苦啊……这些东西……倘若你自己留着，或者给郁行风服下……”
萧雨歇轻轻摇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落雨起风的缘故，她只觉得身周十分寒冷，下意识裹紧了羽氅。
“老头儿，你记住，无论如何，完完整整的活着回来，你背负的一切，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倘若你这次死了，我是不会给你收尸的。”
乔大夫捋着雪白的胡须笑着说道：“那就看一看，老夫在那些故人心中，值多少分量吧。”
惊蛰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老一少对坐着。
“王妃，皇宫来人了。”
乔大夫和萧雨歇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魏公公身后跟着一众宫人，队伍尾列苏愿正不紧不慢的跟着，看着他跟青影说着来龙去脉。
宫里一日之间倒下了三位贵人，太医们无可奈何，皇上最后想到了在金业寺里，保住珍妃龙嗣的萧雨歇，就差魏公公前来请人。
“可是王妃救治王爷，现在昏迷不醒，就算是皇上召见，也没办法进宫救人啊。”
青影十分为难的说着，魏公公脸上也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咱家也是这么给皇上说的，皇上说，万一睿王妃醒来了呢？或者说，把睿王妃抬进宫里，看看太医能不能把她唤醒……皇上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这么做的，希望睿王殿下醒过来的时候，不要迁怒老奴。”
魏公公赔着笑，青影苦恼的说道：“那……魏公公看着办吧，只是就算是王妃醒过来，也不办法给几位贵人诊治。”
魏公公心下一动，“为何这么说？”
青影欲言又止，把魏公公的好奇心勾了起来，青影只是叹气道：“公公自己看吧。”
芳若院的门打开的时候，铺天盖地的药味就扑面而来，魏公公直接被呛出了眼泪，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这是什么味道啊！”
青影却后退了几步，示意魏公公自己自己亲自去看。
魏公公没有办法，只得捏着鼻子进了院门，没想到越距离屋门，药味就越重，他看着萧雨歇身边一直跟着的侍女面无表情的为他打开了门，随后立即离开。
房间里除了药味，还混合着一种臭味，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魏公公蹙着眉，突然想到了二十多年前，天圣皇宫里死了那么多人后，处处横尸，时间久了，似乎也是这个味道。
他的胃里不由得翻江倒海，魏公公实在没忍住，扶着门框干呕了起来。
“魏公公？”
一道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魏公公平复心情后，探头探脑的看着房屋内。
“睿王妃？你醒了？”
萧雨歇伏在榻上干咳了几声，脸色惨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呕了一声后有气无力的说道：“刚刚听见了动静，公公有事情吗？进来说吧。”
魏公公迟疑了一瞬，鼓起勇气走了进来。
他看到软榻旁边的茶几上摆放着几个药碗，药碗里还要残存的药渣，软榻尾放着一个木桶，桶里黑乎乎的散发着血腥的臭味，魏公公看着床榻一旁坐着的大夫，犹豫的问道：“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萧雨歇虚弱的笑道：“还好，现在有精神多了。”
他犹疑的问道：“那……可能起身？”